亥时三刻,如期而至。
沉渊死寂一片,只有呜咽的风声穿过嶙峋的怪石,更添几分阴森。
月光被稀薄的瘴气遮挡,只能勉强勾勒出地面扭曲的轮廓。
沈渊隐匿在数里外的乱石堆中,气息与周围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因果感知如同最灵敏的触须,牢牢锁定着沉渊中心区域。
忽然,他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阴寒与死寂气息的波动,在沉渊某处一闪而逝。
来了!
他立刻收敛所有心神,【洞察本源】配合因果感知,全力聚焦。
只见在沉渊底部,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空地上,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道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
此人现身极为谨慎,先是警惕地四下扫视,强大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扫过周围数里,反复探查。
沈渊早有准备,建木生机内敛,混沌丹元凝固,更有因果债榜无形之力扭曲自身存在的微小痕迹,那神识扫过他藏身之处,并未发现异常。
确认安全后,那黑袍人才稍微放松,他抬手打出一道灰黑色的法诀,没入脚下地面。
地面微微发光,浮现出一个残缺的、由某种黯淡金属构成的简易阵盘。
阵盘中心,镶嵌着一块拇指大小、布满裂痕的黑色晶石,正散发着与那枯藤中同源的死寂气息。
这似乎是一个小型的通讯或者定位法阵,但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能量微弱,结构也不稳定。
黑袍人站在阵盘旁,似乎在进行某种沟通,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有那阵盘上的黑色晶石偶尔闪烁一下,传递着晦涩的意念波动。
沈渊距离尚远,无法截获具体的通讯内容。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黑袍人身上的气息,与寂灭星煞同源,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股冰冷死寂的味道,瞒不过他的感知。
果然是星塔余孽!
而且,看此人修为,大概在金丹中期左右,气息凝实,显然不是普通角色。
他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昊阳仙宗势力范围,并在此地布下联络点,必然有其依仗和渠道。
沈渊按捺住立刻动手的冲动。对方只有一人,虽然修为比自己高一小阶,但他有把握战而胜之,甚至留下对方。
但那样做,很可能就打草惊蛇,断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他现在需要的是情报,是摸清对方的底细和目的。
黑袍人的通讯似乎并不顺利,那阵盘闪烁的频率很不稳定,时断时续。
他显得有些焦躁,在原地踱了几步,再次打出法诀加固阵盘,但效果甚微。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阵盘最后微弱地闪动了一下,便彻底黯淡下去,连中心那块黑色晶石上的裂痕都似乎扩大了一丝。
通讯中断了。
黑袍人低骂了一声,声音沙哑难辨。
他迅速收起那残破的阵盘,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淡的黑烟,朝着与昊阳仙宗宗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
他想走?
沈渊眼神一凝。
好不容易抓到尾巴,岂能让他就这么溜了?
他毫不犹豫,立刻施展流影遁,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查的青色流影,悄无声息地坠在那道黑烟之后,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跟着。
黑袍人的遁术颇为诡异,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借助地形和阴影不断变换方向,显然反追踪经验丰富。
但沈渊的流影遁更胜在灵活与隐匿,因果感知又能提前预判对方的一些转向意图,始终牢牢锁定着目标。
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飞掠,很快就离开了沉渊区域,进入了更加荒僻的东域山脉深处。
跟踪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那黑袍人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最终落在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入口。
山谷被浓密的毒瘴笼罩,神识难以探查。
黑袍人在谷口打出几个法诀,毒瘴分开一条通道,他闪身而入,通道随即闭合。
沈渊停在谷外远处,眉头微皱。
这山谷显然被布置了阵法,贸然闯入,必然惊动对方。
他仔细观察着山谷周围的环境,以及那毒瘴阵法的能量流动。
【洞察本源】之下,能看出这阵法不算特别高明,主要是隐匿和防御毒瘴之用,但其能量核心似乎与地脉相连,颇为稳固。
强攻不可取。
他沉吟片刻,决定暂时放弃深入。
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一个据点,并且确认了星塔余孽在昊阳仙宗附近活动,这已经是重大收获。
贸然闯入对方老巢,风险太大。
他将这个山谷的位置和周围地形特征牢牢记住,并在附近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下,留下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混合了自身混沌气息的神念印记。
这印记很隐蔽,难以被察觉,但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被他感知到,用以监控此地的出入情况。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立刻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途中,他依旧小心谨慎,抹去了自己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迹。
回到黑风山脉附近,他象征性地又采集了几块黑曜石,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宗门方向返回。
这一次沉渊之行,虽然未能获取具体情报,但确认了星塔余孽的存在和活动,锁定了对方的一个疑似据点,意义重大。
回到宗门,交还了采集任务,获得了微不足道的几点贡献值。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没有人知道他昨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沈渊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他每日完成杂物殿的工作,修炼流影遁和凝神刺,偶尔去藏经阁翻阅一些杂书,拓宽见闻。
但他暗中,始终分出一丝心神,感应着远在东域那个山谷外留下的印记。
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关于东域、关于林家堡、关于近期宗门内是否有异常人员失踪或任务失败的信息。
这一切,都需要耐心和细致。
他知道,潜藏在宗门阴影下的敌人,绝不会只有沉渊那一个黑袍人。
他们像隐藏在皮肤下的脓疮,不彻底挖出来,迟早会酿成大患。
而他自己,也需要尽快提升实力。
金丹初期巅峰的修为,在面对更复杂的局面时,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他需要贡献点,需要资源,需要尽快突破到金丹中期。
平静的外表下,沈渊已经开始为下一步的行动,默默积蓄着力量。
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