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泥沼,他的意识模糊,唯有周身传来的那种如同被寸寸碾碎般的剧痛,提醒着他尚且还活着。
他的左臂处更是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与空虚感,那是噬灵藤遭受重创后反馈来的联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一道温润平和的暖流,如同初春的阳光,缓缓注入他干涸撕裂的经脉与濒临崩溃的识海。
这股力量带着纯粹的昊阳生机,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抚平着狂暴能量冲击留下的创伤。
在这股力量的护持下,他那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摇摇欲灭的意识,才终于得以稳住,没有彻底的湮灭,但也依旧很沉重,难以苏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渊再次恢复一丝模糊感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精纯的灵气。
耳边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丹元透支,经脉多处撕裂,神魂受震荡,最麻烦的是他左臂那奇异藤蔓的反噬之伤,几乎伤及本源……”
一个略显苍老但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能在那等凶人手下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需得静养至少月余,期间不可妄动法力,否则恐留隐患。”
“多谢姜长老出手相助。”这是赵乾的声音,带着感激与后怕。
“分内之事。此子能以金丹初期修为,在元婴修士手下支撑如此之久,甚至似乎还伤了对方?实乃我昊阳仙宗难得之璞玉,不容有失。”被称为姜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等他醒了,让他好生休养,此番功劳,宗门自有厚赏。”
有一道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是那位姜长老离开了。
接着,沈渊感觉到有人靠近床边。
“沈师弟……”是赵乾的声音,带着愧疚,“此番是我指挥不力,让你陷入如此险境……”
随后,是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女子声音:“赵师兄不必过于自责,若非沈师弟挺身而出,干扰那魔头,我等恐怕支撑不到援军抵达。当务之急,是让他好生恢复。”
这是流云仙子的声音。
沈渊模糊地记得,在意识彻底黑暗前,似乎看到了她的云气遁光。
“流云师妹说的是。”赵乾叹了口气,“我已将此地情况详细上报,宗门高度重视,已加派人手封锁黑风山脉区域,并彻查与林家堡有牵连的所有势力。只待沈师弟恢复,再图后计。”
又有一个带着几分灵动和担忧的声音响起,是阿箐:“沈大哥他什么时候能醒啊?他手臂上那藤蔓不会有事吧?”
“性命暂时无虞,但恢复需要时日。”流云仙子轻声回应,“那藤蔓似与他性命交修,此番严重受损,对他影响极大,需要一同温养。”
几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悄然退出了房间,留下沈渊在静谧中继续恢复。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沈渊虽然依旧无法睁眼,也无法动弹,但他的感知在昊阳生机和丹药之力的滋养下,逐渐恢复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安置在了一处灵气极为充裕且守卫森严的殿宇内,应该是昊阳仙宗内某处重要的疗伤之所。
偶尔,他能感知到不同的气息前来探望。
赵乾几乎每日都会来一趟,查看他的情况,低声汇报一些外界的进展。
比如林家堡的蚀灵瘴已被暂时控制,后续净化队伍已抵达。
比如宗门正在组织力量,准备探索黑风山脉地底。
又比如执法堂正在深挖林家堡内鬼线索,似乎牵扯出了几条隐藏更深的线。
流云仙子也来过数次,每次都停留时间不长,只是静静感知一下他的状态,有时会留下一缕精纯的云气,似乎有助于平复他神魂的震荡。
她话不多,但那沉默的陪伴,本身便是一种态度。
洛冰璃也来过一次,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寒气,显然也是刚从某个任务中归来。
她只是在床边站了片刻,留下一枚触手冰凉的、似乎能宁心静气的寒玉,便悄然离去。
阿箐则是来的最勤快的,每次都叽叽喳喳地跟昏迷的沈渊说些宗门里的趣事,或者灵兽园又来了什么新奇的灵兽,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他。
偶尔,她手腕上那条小金蛇也会好奇地探过头来,对着沈渊左臂受损的噬灵藤位置吐吐信子。
这些或明或暗的关切,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沈渊重伤沉寂的心神。
然而,还有一道更加隐晦,却带着一丝下三天熟悉气息的关注,也悄然降临。
这一日,沈渊模糊地感知到,一道温和却带着一丝急切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扫过他的身体。
这道神识的主人修为似乎不高,大概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之间,但其气息让沈渊感到一丝熟悉。
是……玄天宗的路子?
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周紫烟的丹火气息?
周紫烟?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渊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周紫烟是下三天玄天宗的天之骄女,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曾在他修复玄煜老祖道伤时赠丹示好。
按理说,她应该还在下三天玄天宗才对。
难道……她也通过某种方式,来到了中三天?
并且得知了自己受伤的消息?
那道神识并未停留太久,似乎只是确认了他的安危,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退去,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沈渊无法去深究这个问题,他现在连集中精神都很困难,只能将这缕疑惑暂且先压下。
他现下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内视与恢复之中。
混沌金丹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能量来温养修复。
他的经脉更是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在建木生机与昊阳之气的滋养下,缓慢地愈合着。
最麻烦的还是噬灵藤。
它缩回左臂后,便彻底沉寂下去,化为一道布满裂痕的暗金烙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沈渊能感觉到,它虽然吞噬了黑煞将部分元婴级别的死寂能量,但那能量太过霸道,远超它目前的炼化能力,反而成了加重它伤势的负担。
此刻的噬灵藤,更像是在沉睡中,依靠建木生机吊住本源,艰难地对抗着体内那狂暴的异种能量。
“这次……代价太大了……”沈渊在心中苦笑。
越级挑战元婴,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非噬灵藤关键时刻爆发,以及援军及时赶到,他恐怕已经形神俱灭。
但风险与收益并存。
经过这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他感觉自己对混沌丹元的掌控以及对因果之力的运用,似乎有了一丝更深的体会。
那直面元婴威压还有在绝境中寻求生机的经历,本身就是对道心最好的磨砺。
而且,噬灵藤若能撑过这一关,彻底炼化那丝元婴级别的死寂本源,其品质和能力,恐怕会迎来一次真正的飞跃!
时间,在沉睡与恢复中缓缓流逝。
七日后,沈渊那沉重如山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刻着祥云与金乌图案的穹顶,以及透过窗棂洒下的、温暖明亮的昊阳之光。
他,终于醒了。
而随着他的苏醒,那些因他重伤而暂时蛰伏的暗流与关切,也将随之重新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