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pm. 广崇。
收音机里,无线电广播,东方一号台风已经正式成了过去式,终于销声匿迹,偃旗息鼓,广崇终于迎来了少有的晴天。
门帘破败的便利店,灯牌已经坏的没几个笔画能亮了。
“嘶——”
“这左右眼皮一直跳,几个意思?”
杜明拙整个人陷在柜台里侧的躺椅里,左手摁住直跳的眼皮,闭着眼。
右手往柜台下边儿摸索几下,掏出一个形似古董的镜子。
红色塑料壳,比盘子大,圆形壳的外面还有一圈架子,可挂可支,反面还有八十年代青年模特的相片,上世纪的产物。
杜明拙和托照妖镜似的,往脸前一放,碎成两块儿的镜子里映出帅脸。
又把镜子向左挪了挪,碎的块儿大的对准两只眼睛,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只得出一个结论:帅。
在这个不大的便利店里,径直向前走过两个货架,一面墙有?的空都被一个供着的神龛和桌案占满了。
杜明拙站在案前重新上了三柱香,本想拾起案上的铜钱,刚摸到又改了方向,拿了一盘橘子旁边的圣杯。
也不知道问了什么,杜明拙抓圣杯掷了一下——笑杯。
杜明拙看着结果沉默了两秒,走到神龛旁,把墙上挂着的黄历拿下来,刚掀了两张,没等找着今天的日子,手机就响了。
铃声和催命一样。
杜明拙转手又把黄历挂上了。
刚刚从兜里摸出手机,杜明拙定睛一看,来电提示:“亲的爹”。
杜明拙本着破罐子破摔的人生态度,准备先发制人,刚滑开通话,“说了噻,读研究生是不可能的,再说也没有用……”
“不是这个事儿。”
杜明拙把手机搁在柜台上,从货架上极其自然地顺了一包虾片撕开,“哦,那讲吧,啥子事情。”
远在非洲努力赚钱的杜演,深吸一口气,“知道你什么尿性,你导师找我我直接说我在非洲,想抽也抽不死你。”
杜明拙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嘴里的虾片嘎嘣脆。
他刚结束答辩不到108个小时,亲爹就给他找事情干来了,地主家的驴都不带这么使的!
杜演“嘿嘿”一声。
杜明拙翻了个白眼,“您总不能问我营业额多少来的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说吧。”
“啊,明仔,是这样……你徐叔家的闺女生病了,中度抑郁,我待会把报告发你看看。你徐叔人在酒泉现在过不来,你能不能去苏北一趟,看看什么情况……”
杜明拙面无表情,“凭什么,不去。”
“一百万,你不是要gap吗,老爹赞助你一百万,好好玩,怎么样?”黑人助理Jay已经在旁用英文催促,当地代表已经快到了,留给杜演的时间不多了。
杜明拙学着电影里的反派,冷笑一声:“我不是富二代吗,区区一百万就想——”
话还没说完,杜演就出言打断:“oK就这么说定了拜拜,亲爱的儿子我爱你。”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vx列表里,一个黑人头像呲着大牙就发来了航班信息,明天12点的机票,正好是杜明拙能接受的起床时间。
黑人头像远看只有两排白色的牙齿,在手机上显得格外诡异。
杜明拙气的又顺了两包虾片,夹在胳膊下面,拖鞋抵住防盗门,提早关门回家。
进卧室的时候路过全身镜,旁边立着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打开,这是刚刚从学校拖回来的。
杜明拙在镜子里一晃而过,直接倒在了床上。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将将睡着,杜明拙突然和诈尸一样爬起来,定了个闹钟,然后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这种被逼无奈,又无法商量的事,杜明拙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杜明拙是一个很懒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能躺着就不坐着,懒到觉得谈恋爱都是浪费生命,在看到折木奉太郎的时候,感觉简直就是自己的人生导师,这种极其麻烦的生命活动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非重要场合甚至会驼背,除了一脚蹬的运动鞋,宠爱最多的就是拖鞋,衣服更是能穿就行,总被亲哥们李想讽刺白瞎了那么好的一张帅脸,根本不配那么多漂亮妹子前赴后继。
但是没有人会质疑杜明拙的能力,别看他平日里招猫逗狗的,没个正形。他可是菩萨巷所有家长口中的天之骄子,总能死死卡在ddl前完美地完成任何任务。
比如杜演逼他考大学,高中没念几天走竞赛风风光光地上了名校,高二竞赛考到手,高三就死活不去了。
如果你以为他这样懒散,肯定不擅长社交,那也是大错特错,只要他想混,永远不缺朋友,前呼后拥地一大帮子狐朋狗友。
邻里们都喜欢杜明拙,不仅情商高,能逗每一个人高高兴兴的,万事万物在他杜明拙这都有解决办法,亲姑姑开的服装店人手不够了可以去搬货,冯奶奶摔了腿能帮她去卖蘑菇,租出去的房子空调坏了能修空调,就连手机不好使了找明仔准也没错。
甭管发生了什么事,天塌下来杜明拙也永远是那副半死不活,处变不惊的样子,脾气是一等一的好,甚至还能有闲心和你开玩笑。
杜明拙从来不追求世俗的眼光和优越感,就他妈妈的钱,他这辈子都花不完,至于别的,他也不想争,也懒得争。
导师威逼利诱都没能留住这个老天给饭吃的苗子,问就是不想。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亲妈留给他的便利店里当个老板,然后顺带收收租子,把奋斗这种事情交给他亲爹杜演来干,当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
有句话说得好,50岁的男人正是奋斗的时候,杜明拙总是这样激励杜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