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潮湿的气息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殿内蛛网如帘,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布满青苔的青砖地面投下诡谲的图案。
褪色的壁画上,云鹤真人手持拂尘的画像竟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双丹凤眼随着光影流转,瞳孔深处似有暗芒闪动,仿佛穿透千年时光,正冷冷注视着来人。
青冥仙子足尖轻点,玄色裙裾带起一阵寒风,将墙角堆积的枯叶卷上半空。
她用剑尖挑起垂落的蛛网,冰蓝色剑气所过之处,蛛丝瞬间凝结成霜,随即寸寸碎裂。
霜花落地时竟发出细微的脆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她眯起眼,目光扫过壁画上斑驳的金纹,玉指拂过墙面上隐约可见的符咒,指尖传来刺骨寒意:“云鹤真人?没听说过。这地方透着古怪 —— 这些符咒竟能吞噬我的灵力。”
地面青砖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纹路,蜿蜒如血脉,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起来。
苏璃的鹿皮靴碾碎枯叶的脆响戛然而止。
她单膝跪在满地碎瓦间,月光穿过穹顶坍塌的窟窿,将青石砖上暗紫色的符文镀成流动的银线。
指尖抚过刻痕边缘的凸起,那些带着岁月包浆的纹路突然在掌心发烫,像某种蛰伏的活物被唤醒。
她屏住呼吸,瞳孔里倒映着层层嵌套的几何图案 —— 中央北斗七星的勺柄竟延伸出九道支流,对应着失传千年的 璇玑改命阵。
风穿过残破的梁柱发出呜咽,震落梁上积灰,却掩不住她剧烈起伏的肩头。
二十八宿分野,紫微星移位... 她突然掐住腕间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挂着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鸣。
远处传来瓦片轻响的刹那,苏璃已将袖中银针扣在指间,月光掠过针尖寒芒: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
梁间积尘簌簌坠落,神像后突然响起枯枝摩擦般的苍老笑声。
当那道佝偻身影从浓重的阴影中显现时,我后颈的寒毛瞬间炸起 —— 老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之上,青石板竟在他脚下泛起涟漪状的裂纹,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随着他的步伐震颤。
褪色的玄色广袖扫过倾倒的香案,朽木制成的桌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满桌积灰如雪崩般扬开,呛得我连退三步。
更诡异的是,他掌心托着的青铜烛台明明空无一物,却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随着火苗跃动,昏黄光晕中浮现出令人心惊的细节:老者眼角纵横交错的皱纹里,竟嵌着米粒大小的鎏金符文,符文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每当他呼吸时,符文便会如活物般扭曲生长,在烛光中投射出诡谲的暗影。
“两位小友,” 老者抬手轻弹烛芯,火苗骤然暴涨三尺,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到布满整面墙壁,“何必对隐世之人如此防备?”
声浪震得梁上悬着的铜铃嗡嗡作响,可那醇厚嗓音里却藏着某种奇异韵律,像是上古时期的祝祷经文,让我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青冥仙子剑指老者,冰晶沿着剑身迅速蔓延,剑尖寒气四溢:“你如何得知我们会来?莫要以为装神弄鬼就能蒙混过关!”
夜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山谷,老者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山羊胡,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碎屑。
他身后十二盏青铜灯无风自动,火苗诡异地泛着幽蓝,将岩壁上的符文映照得如同活物般扭动。
我低头看着浸透衣料的血渍,那些顺着肋骨蜿蜒的温热液体,此刻竟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
“血池的异动惊动了方圆百里的禁制。” 老者忽然抬手,袖中滑落半截刻满符咒的桃木杖,杖头镶嵌的骷髅眼珠突然转动,“那冲天的血气冲破九霄,就算是瞎子也能顺着血腥味摸过来。”
他布满老年斑的脸突然贴近,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两点金芒,鼻尖几乎要碰到我剧烈起伏的胸口。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冰凉的石案,案上摆放的龟甲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
老者见状抚掌大笑,银白长须随声浪震颤:“更何况 ——” 他枯爪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这位小友体内的,早在三日前就引动了幽冥谷的共鸣。”
话还没说完,整座洞穴轰然作响,穹顶垂落万千银丝,将我们笼罩在蛛网般的禁制之中
“此等异象,又怎能逃过我的感知?” 老者指尖划过我颈侧跳动的血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洞外传来阵阵兽吼,远处血池翻涌得更加剧烈,暗红浪花中隐隐浮现出无数苍白手臂,正奋力朝着洞中的我们抓来
苏璃倒吸一口冷气,指尖不自觉掐出印诀。
她腰间的符咒无风自动,暗金色的纹路在纸面下蜿蜒游走,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呼应某种远古的召唤。
我体内突然翻涌起一股狂暴的力量,像失控的洪水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那些被青冥仙子以无上法力暂时压制的符文印记,此刻竟如活物般剧烈跳动,灼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皮肉下疯狂搅动。
剧痛中,我的意识被拽入一片混沌。
暗红色的瀑布如血水般从万丈悬崖倾泻而下,撞击谷底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
锁链拖拽的刺耳声由远及近,混着沉重的喘息,像是某种上古凶兽在挣脱束缚。
突然,无数惨白的手臂破土而出,指甲缝里还嵌着腐肉,它们扭曲着抓向天空,掌心浮现出与我体内相同的符文印记。
血水翻涌间,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浮出水面,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甲虫,它们裂开布满倒刺的嘴,齐声嘶吼着我听不懂的古老咒语……
符咒的嗡鸣骤然尖锐,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苏璃不知何时已持剑护在我身前,剑身泛着幽蓝光芒,剑脊上镌刻的镇魔纹路正与我体内的符文产生共鸣。
“幽冥谷去不得!” 我喉咙里像插着烧红的铁签,指尖深深掐进青冥仙子的软绸衣袖,腕骨处暴起的青筋随着剧烈心跳突突跳动。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暗红血雾在瞳孔深处翻涌,那些在梦境里反复出现的画面 —— 倒悬的枯骨林、浸透月光的祭坛、以及冲天而起的血色月华,此刻竟与现实重叠。
喉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我拼尽最后力气嘶吼,“那里有…… 有吞噬灵魂的血月祭……”
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心口炸开,仿佛有无数钢针同时扎进五脏六腑。
我踉跄着向后倒去,苏璃扑过来的身影被冷汗模糊成一团虚影。
青冥仙子掌心传来的冰魄真气徒劳地游走在经脉间,却挡不住那股从丹田窜起的灼热。
恍惚间,老者布满皱纹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檀木珠串在光影中晃动,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三百年了…… 血月残像现世,命定之人终于出现。” 意识坠入黑暗前,我看见天边云层裂开猩红缝隙,与记忆中那轮妖异血月悄然重合。
风掠过断崖,卷起满地枯叶,将少年最后的呢喃卷入呼啸的山风:“他们…… 在等血月吞噬所有生机……”
残烛在夜风里明灭不定,将窗棂上斑驳的裂痕投影在青冥仙子苍白如纸的脸上。
我艰难地睁开眼,喉间腥甜未散,方才服下的疗伤丹药化作一股冷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月光如银,穿过那半塌的飞檐,洒在积灰的青砖地面上,勾勒出蛛网般的裂纹。
其中几片光斑,恰巧落在她膝头摊开的古籍上。
那本古籍,泛着暗金色泽,表面浮凸着玄奥符文,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当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书页时,那些文字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开始扭曲游动起来。
它们在墙上投射出诡谲的光影,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青冥仙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身体颤抖着,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落在书页上。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血珠瞬间被符文吸收殆尽,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幽冥谷的禁制需要三种上古精血开启。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沙哑,仿佛被岁月侵蚀了一般。
突然,她那枯枝般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让我无法挣脱。
而你的妖丹之力……或许就是关键。 她的目光,透过那如银的月光,直直地盯着我,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决绝。
我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在急速流失,仿佛握着一块千年寒冰。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她猛地扯开我前襟,露出心口处尚未愈合的丹痕。
玉符贴上眉心的瞬间,无数冰针顺着经脉直刺灵台,我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
云鹤真人没说,取精血的过程等同于让你经历三次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