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重重砸落在焦土上,暗金星火在胸口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
他能清晰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体表的暗金裂痕正渗出细密的、带着星芒的金血——那是混沌本源与星神符种交融后,被污秽巨掌撕裂的代价。
“咳……”他试着撑起身体,却咳出一口混着金斑的黑血。
视线有些模糊,耳中嗡鸣不断,远处玄黄界的哀鸣声却格外清晰——那是位面核心在燃烧,是山河在泣血,是万千生灵最后的叹息。
“神……”
微弱的呼唤从身侧传来。太平艰难转头,看见阿土正拖着半截断腿,从废墟中爬向他。
中年汉子的灰布衣早已被烧得褴褛,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躯干,左小腿的断口处还泛着玉白死光——那是规则抹除的痕迹。
他的脸被烟灰熏得乌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两团烧红的炭。
“您……您还好吗?”阿土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半天。
他爬到太平脚边,伸出完好的右手,想要触碰太平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指尖微微发抖,“我……我能摸摸您吗?”
太平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阿土掌心的温度,那是活人的温度,带着焦土的灼热,却比玄冰更让他安心。
阿土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那里的星辉印记仍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您刚才……像团火。”阿土的喉结动了动,“我见过陈伯挡巨石,见过您挡那三道光……你们不一样。”他突然笑了,笑容里混着血沫,“我娘说,人在绝境里,要是能看见一点光,就能爬起来。您就是那光。”
太平的意识微微一震。他想起方才星火爆发时,透过混沌看到的画面——阿土蜷缩在墙角,断腿处的虚无感像团黑洞,却始终盯着他的方向。
原来在凡人的绝望里,守护的身影会被无限放大,哪怕只是一道微光。
“阿土。”太平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更稳,“你为什么……要救我?”
阿土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残缺的腿。断口处的玉白死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是某种记忆被唤醒。
“我儿子……”他哑着嗓子说,“我儿子叫铁柱,去年春上被幽冥草的雾卷走了。
我找了他三个月,最后在村东头的枯井里找到他……”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泥土,“他胸口有个印子,和您眉心的差不多。”
太平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在陈默的木屋里见过的画像——一个穿着粗布衫的少年,胸口同样有星辉印记。
“村里人说,那是‘灾星印’。”阿土的眼泪混着血水渗出来,“可我不信。铁柱是最乖的孩子,他帮陈伯挑水,给王奶奶捡柴,怎么会招灾?”
他突然抓住太平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您说,他是不是去了个好地方?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太平沉默了。他能感觉到阿土掌心的温度正在流失,那是规则抹除的力量在侵蚀他的生机。
他想起星神符种里残留的片段——玄黄界的少年们被幽冥草的雾吞噬前,也曾这样攥着亲人的手,问同样的问题。
“会的。”太平轻声说,“他一定在等。”
阿土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布包,塞到太平手心。“这是我攒的……最后一把米。您带着,等出了这鬼地方,找个能活人的地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我不行了……”
“阿土!”太平想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阿土体内疯狂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怎么也留不住。
“别喊我名字。”阿土突然说,“我娘说,人死了,名字就该被忘了。您就叫我……守墓人吧。”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却还挂着笑,“我替铁柱守着您,您替我……守着铁柱。”
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时,阿土的断腿处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玉白光芒。
那是规则之力在彻底抹除他的存在。
太平看着他的身体化作点点光尘,融入焦土,突然想起星神符种里另一个画面——少年铁柱在枯井里,对着头顶的黑暗伸出手,掌心也有同样的光。
“我会守着。”太平对着空气说。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太平抬头,看见虚空中那道由玉白规则碎片构成的旋涡,正在剧烈扭曲。旋涡中心,那个暗金印记突然暴涨,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蝼蚁……竟敢窃取吾之薪火。”一个冰冷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更愤怒,穿透虚空砸入太平的神魂。
执棋者的意志终于不再隐藏,如同冰山浮出水面。
太平挣扎着站起身。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崩溃——暗金星火只剩一丝残焰,混沌本源被污染得发黑,连玄黄界的焚烬本源都开始退潮。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因为阿土最后那句话,因为铁柱掌心的光,因为那些在绝望中攥紧他手的凡人。
“过来。”太平抬起手,指向虚空中的旋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薪火。”
话音未落,他胸口那点残焰突然暴涨!
暗金的光芒如同利剑,劈开了笼罩天穹的污秽云层。
玄黄界的焚烬之火从地脉深处奔涌而出,化作一条赤红的巨龙,张开燃烧的巨口,朝着执棋者的意志旋涡——
咬去!
“不——!”
执棋者的惊怒声中,赤红火龙与玉白旋涡轰然相撞!
这一次,没有规则湮灭的锐鸣,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有的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虚空中激烈碰撞,溅起漫天光雨。
那是守护的意志,与吞噬的意志。
是凡人的光,与神权的暗。
太平站在废墟上,看着那团交织的光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干,但他并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在更遥远的地方,在每一个为生存挣扎的凡人心里,都有一团这样的火。
薪火未熄。
只要还有人记得,只要还有人守护,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彼此点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