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被你寻到此间……”
毫无情感的冰冷意念再度强行贯入他的脑髓,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声音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碾碎他的神念,重重叠叠在灵魂中轰鸣、震荡!
“……坏本座布置……”
冰冷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精密的齿轮被硬物卡顿般的“划痕”感,瞬间扫过整座破败的庙宇。
意念掠过之处,地面散落的枯骨粉末无声地进一步化为虚无;墙壁上残存的、描绘着生者形态的壁画人物,眼窝处最后一点似有似无的光彩彻底熄灭,如同风干的泥胚。
祭坛周围那片巨大的、由无数黑色根须缠绕而成的暗红符文阵列,原本在巫祭死亡后黯淡下去的光芒骤然被强行点亮,如同被输入了强大的电流,每一道符文线条都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幽紫邪光,发出嗡鸣,仿佛在痛苦地承受着远超负荷的能量灌注!阵中那四个早已失去生命、仅存枯骨皮囊的活祭品遗体,在这邪光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纸人,瞬间干裂、破碎,化成簌簌黑灰!
那冰寒意念猛地锁定祭坛角落——那个刚刚因为太平混沌火种而短暂闪烁过最后生命星火的少年遗体。
少年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躯壳已凉透,但在那冰冷的胸骨之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星点,顽强地亮着。
米粒般细微,灰蒙蒙中泛着一丝极其稀薄的微绿光晕,如同即将被狂风吹灭的豆粒烛火。
那是太平混沌火种与少年临死前那一丝不屈意志融合的烙印,一颗本不该存在于这怨煞污秽极点的、代表着“生”的顽固种子。
幽冥草的意念精准地捕捉到了它!那冰冷的意念波动首次出现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涟漪!
仿佛完美的计算阵列中出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冗余杂质!
那丝紊乱虽细微,却如同最刺眼的光点落入太平近乎枯竭的心湖。
“……还妄留火种?!”
最后的意念不再冰冷,陡然拔高,如同亿万亡魂在地狱深渊之底的尖啸!
带着纯粹的、被亵渎了至死领域的暴怒!
竖立在花心中央的那颗冰冷沉寂的竖瞳——骤然睁开!
不是眼皮的抬起,而是死亡概念本身的具象在刹那间撕开了伪装,向这个世界投来漠然无情,却又带着能冻结万物根基的灭绝之光的注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细微结构,只有一片纯黑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彻底吸入并粉碎的混沌之渊!
那片黑渊之中,亿万点暗金色的“星辰”极其缓慢地旋转、生灭。
每一颗星辰的生灭,都仿佛对应着一段被彻底剥夺了意义与未来的灵魂湮灭轨迹。
在竖瞳睁开的刹那间——
“嗡——!”
一声沉闷、宏大到不可思议的空间震颤在整座枯朽的庙宇中炸响!
不再是之前的空气波动,而是建筑结构自身、空间本身在哀鸣!
太平所站立的地面,坚固无比的青石板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
并非被力量压碎,而是这片空间本身的“坚实”概念被那只竖瞳强行扭曲瓦解!
太平如同被无形巨锤当头砸落!脊背猛地向下塌沉!
早已遍布裂纹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他脚下那半径三丈、原本勉强还能感知到一丝混沌痕迹的领域碎片,在这只竖瞳的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火炉的琉璃,“啪啦”一声彻底崩碎!化作点点毫无灵机的灰色光点消散无踪!
“噗!”太平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殷红的心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狂喷而出!
血滴溅落在被他踏得深陷下去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瞬间就在那绝对死寂的死绿领域内化为焦黑的印记。
“区区残烛,也敢亵渎幽冥净土?”那冰冷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穿透耳膜,直抵太平破碎的意识海,“此间,唯死可存!”
嗡嗡嗡嗡——!
随着意念落下,幽冥草顶部那朵骸骨白花上密布的诅咒纹路猛地亮起!
最下方的三片流淌着暗金魔光的血叶微微震颤!
轰隆!
太平身周,半径十丈内的空间景象骤然扭曲、撕裂、粉碎!
空气不再是气体,骤然结晶,化作亿万片锋利如刀、带着绝对死寂气息的空间碎片,闪烁着深灰与暗红的邪异光芒!
光线被彻底断绝,温度瞬间跌落到连灵魂都凝固的绝对零点!
构成地面的青石板和砖块如同最脆弱的沙堡,无声无息地解体、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粉尘!
连脚下大地承载重量的“概念”都在这崩解的范围内被暂时抹除!
太平脚下瞬间只剩一片虚无!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方骤然出现的黑暗虚空坠去!
“死域·噬骨湮灭!”冰冷的意念宣判了他的死期!
那亿万片裹挟着空间湮灭与绝对死寂法则的碎片,如同被暴风驱动的、由宇宙尘埃构成的死亡之潮,没有尖啸,没有光芒,只有无声无息的、彻底的灭绝!
它们形成一个向内吞噬的巨型磨盘,对准了下坠中的太平,凶狠地绞杀而来!
下坠的失重感撕扯着筋骨,脚下是绝对的虚无死寂。
周周则是亿万片凝固的空间碎片化作的磨盘,无声地收拢、切割、碾压。
死亡的冰冷气息几乎冻结了残存的血液,这已然超越了物质层面的摧毁,是法则上的彻底抹除!
万载冰封般的混沌之力几乎彻底冻结,被那“死域·噬骨湮灭”的领域死死压制。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破碎的身体,骨头寸寸开裂的声响在静谧的死域中清晰可闻。
他能清晰感知到幽冥草那毫无波澜的冰冷注视锁定了自己,那眼中只有对即将湮灭实验品的无情计算。
退无可退!力量枯竭!身体濒临崩溃!
就在这意识被压向无尽黑暗深渊的一瞬间,祭坛角落,那个灰绿星点猛地在他意识中剧烈一跳!
不是声音,而是一道纯粹的意念闪光:护住它!
守护!
少年最后那声微弱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呻吟,那抠进石板的手指,那渴望光亮的眼神……
“我…救不了你…护住…”
玄黄大劫!亿万万生民瞬间被抽走魂魄,化为空洞的躯壳,被碾为骨粉!
他眼睁睁看着,什么也护不住!
只能守护脚下的血泥!
守护…那点星火!那是绝境中最后的薪火!
一股源于最深渊绝望的不屈意志,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星辰,在他破碎的识海中心——轰然爆发!
这意志不再冰冷掌控,不再是混沌的初生力量,它炽热、汹涌、带着守护生命烙印的不屈呐喊!
它强行撕开那凝固意识的死寂!
轰!!!
太平混沌旋涡般的瞳孔中,那沉寂得几乎熄灭的灰色骤然被一股燃烧的炽白所取代!
那不是力量的外放,而是意志核心的彻底燃烧!
他向下急坠的身体,面对着那高速旋转逼近、足以磨灭一切的空间死域碎片磨盘,在无路可退的深渊边缘——双膝猛地一曲!
“呜——!!!”
一声低沉的、如同洪荒巨兽濒死搏命的咆哮,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而是从他残破躯体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骨骼的最深处迸发出来!
这吼声震荡着空间死域最边缘的碎片,将它们微微推开一寸!
他布满蛛网般深黑裂纹、已能窥见骨茬的右臂,在这一声咆哮中,如同压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挥出!
拳锋所指,并非那死亡的磨盘,而是祭坛角落——那颗顽强的灰绿星点!
“守!!!”
一个字!嘶哑!破裂!
如同铁块摩擦砂石!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倾尽他所有破碎生命和全部守护意志的法则律令!
这不再是他熟悉的混沌之力,而是以混沌为源,以守护执念为引,强行熔铸出的——新生之火!
嗡!
一层薄得近乎透明、仅仅笼罩住他前方半身的光膜骤然出现。
不再是灰蒙蒙、扭曲混乱的混沌领域,而是一层纯净无瑕、散发出温暖灼热的微白色光晕!
光膜表面,有淡金色的、不断生灭的细小符文在游走流转,每一枚符文都如同一颗星辰降下的投影,守护着其后的空间!
咔嚓!喀喇喇!
就在这微白屏障撑开的瞬间,那高速旋转碾压而至的空间死域碎片洪流,猛地撞了上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冰水如沸油般尖锐到令人神魂崩碎的“嗤啦”声!
恐怖的湮灭与分解死气疯狂地侵蚀、切割着那层薄薄的微白光膜!
光膜剧烈地颤抖、变形,边缘处大量淡金符文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薄雪,瞬间消融瓦解!
太平如遭重创,身体在半空中剧烈颤抖,口中涌出更多暗红的血块,那已碎裂的右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裂!
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变薄!
死亡碎片那绝对的冰寒已穿透屏障,侵袭着太平破败的躯体,皮肤表面瞬间爬满灰白死气,仿佛随时会化为岩石!
幽冥草的气息死死锁定了这微小的抵抗者,那花中的竖瞳冰冷依旧,七片血叶上的魔光却流淌得更加急速,像是在全力执行着清理微不足道错物的程序。
然而!就在这屏障即将破碎、太平身体死气弥漫、意识也被深渊拉扯的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点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流光,从那摇摇欲坠的微白屏障中心被强行抽取而出!
如同丝线般,以超越空间尺度的速度——射向了祭坛角落!
融入了少年心口那点顽强跳动的灰绿星点之中!
轰!
那颗米粒大小的灰绿星点,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猛地膨胀开来!
它不再是微弱的星火,而是瞬间化作了一盏散发着柔和、温暖却无比坚韧的灰白色火焰光球!
那光球中心,一点淡金的星辉印记熠熠生辉!
光球的光芒所笼罩的极小范围内,祭坛冰冷青石板表面的符文猛地黯淡下去!
地面被幽冥草本源力量侵染千年、早已化死铁的污渍,被这光芒一照,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响,腾起一缕极其细微的腥臭黑烟!
那是纯净生命之火对绝对死气的第一次有效反制!
这点点光芒对于整个“噬骨湮灭”的领域来说依旧渺小如尘埃。
但它诞生的瞬间,那源于太平守护意志、来自这死地之中唯一反叛之“生”的力量,却仿佛点燃了某种冥冥中的法则平衡!
嗡!
整座枯朽的庙宇结构,那些千年不朽的黑色巨木梁架,那些铭刻着古老献祭符号的石壁,那深埋于地下、如同巨大活体心脏般脉动的怨池核心,在这一缕纯粹的、带着微弱混沌气息的守护生命之焰出现的瞬间,全都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哀鸣与尖叫!
那是根基的被动摇!
是亿万怨念被强行逆乱生克的反噬!
那庞大的湮灭空间碎片磨盘猛地一滞!
虽然只是一瞬间、微弱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那冰冷的、代表着纯粹死灭秩序的运转程序,因为这不该存在的生命火种的强烈干扰,出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