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总督在天牢里“自尽”并留下血书攀咬寒王的消息,像一道带着毒的惊雷,炸得京城权贵们人仰马翻。
前一刻还在为斩断太子一条臂膀而庆贺的寒王府,瞬间被推入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夜色深重,寒王府书房里,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君墨寒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
他捏着暗卫刚送来的密报,指节泛白,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好个死无对证!”他声音冷得掉冰渣,“这是要将我寒王妃彻底按死在这盆脏水里!”
一旦这“畏罪自尽、血书控诉”的戏码被坐实,他之前所有的功劳都会化为泡影,谋逆的罪名压下,便是万劫不复。
相较于他的震怒,坐在一旁的李晚宁却平静得令人心惊。
她一袭素衣,青丝如瀑,倾国倾城的容颜在灯下宛如一幅静谧的古画。
她接过那张抄录的血书内容,仔细端详,甚至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随即,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王爷,稍安勿躁。”
她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这血,腥气浅薄,色泽过于艳俗,倒像是用朱砂掺了茜草汁仿的。
再看这字,形似而神非,钩捺之间的虚浮劲儿,可学不来漕运总督那只老狐狸几十年练就的沉腕力道。”
她抬眸,眼中锐光如星,不见半分慌乱,“太子这是被逼到墙角,行险一搏罢了。以为一条人命、一封假血书就能逆转乾坤?做梦!”
“父皇正在盛怒关头,未必有耐心细辨真伪。”
君墨寒眉头紧锁,天威难测,盛怒下的帝王,往往宁错杀不放过。
“正因陛下盛怒,我们才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反击,打乱太子阵脚,把水搅浑!”
李晚宁语气斩钉截铁,她站起身,身形纤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想要用舆论压垮我们,我们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玩火自焚!”
她即刻唤来心腹侍女舒和暗卫首领,指令清晰如刀,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舒,动用玲珑会所有暗线,把‘漕运总督被太子灭口、伪造血书构陷寒王’的消息放出去,细节要逼真。”
“比如太子心腹何时收买的狱卒,那雪浪笺的血书用纸从何而来!”
“影,让你手下在都察院的人,连夜拟写弹劾奏章,目标直指太子残害大臣、构陷亲王!罪名要狠,措辞要烈,明日早朝,我要看到弹劾的折子堆满御案!”
她转向君墨寒,目光灼灼:“王爷,您现在需要立刻进宫,不是去辩白,而是去——请罪。”
“请罪?”君墨寒眸光一凝。
“对,请罪!”李晚宁点头,“就请御下不严、查案不周之罪,致使朝廷一品大员在天牢重地‘被自尽’,有损朝廷颜面。”
姿态要放到最低,但话里话外要点明,天牢守备森严,若无通天手段,岂能如此轻易成事?
同时,将我们掌握的,太子与漕运总督之间那几笔见不得光的银子往来,‘不小心’漏一点给陛下身边的影卫头子。我们要让陛下自己起疑!”
君墨寒凝视着眼前这个智计百出、临危不乱的女人,心中的焦躁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好!就依爱妃!”他当即换上素服,连夜叩阙。
而李晚宁坐镇王府,玲珑会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发出轰鸣。
京城的夜色里,无数隐秘的线索开始涌动,舆论的风向在悄然逆转。
翌日,太极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龙椅上的老皇帝眼眶深陷,面色铁青,御案上那封“血书”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每个人心头发慌。
太子君墨霆眼底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和狠毒,噗通一声跪倒,声音悲怆如同死了亲爹:“父皇!您要为冤死的漕运总督做主啊!
寒王他……他狼子野心,为掩盖罪证,竟逼死朝廷重臣,伪造自尽现场,其行可诛,其心可诛啊父皇!”
他这一哭,如同发令枪响。
身后太子党羽呼啦啦跪倒一片,群情激愤,口诛笔伐:
“陛下!寒王手握重兵,干预漕运,其心叵测!”
“一品大员,未经三司会审便惨死狱中,国法何在?必是寒王杀人灭口!”
“血书在此,字字血泪,请陛下严惩寒王,以正国法!”
声浪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七皇子君墨辰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就在这滔天攻势要将君墨寒淹没时,一声清冷沉稳的“臣,有本奏!”
如同定海神针,压下了所有喧嚣。
众人望去,只见君墨寒身着亲王蟒袍,面容冷峻,步伐沉稳如山,行至御前,撩袍跪下,背脊挺得笔直,毫无获罪之人的萎靡。
“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皇帝抓起血书,狠狠掷下。
君墨寒不闪不避,重重叩首,声音清晰传遍大殿:“父皇明鉴!儿臣已查明此血书三大疑点!
一,总督脖颈勒痕有异,非自缢可为,乃他人伪造!”
二,血书用纸乃江南特供‘雪浪笺’,天牢绝无此物!
三,有当晚值守狱卒为证,曾见太子府詹事秘密入牢接触罪臣!”
满朝哗然!
太子脸色剧变:“君墨寒!你血口喷人!”
“是否喷人,一查便知!”君墨寒目光如电射向太子,“殿下如此急于定臣之罪,莫非是心虚?”
“你……!”
不等太子反驳,数名御史和中立老臣接连出列:
“陛下!寒王所言疑点重重,漕运总督若真被灭口,其背后之人万死难赎!”
“臣等接到万民血书,控诉太子门下在总督伏法后,强占其家产,逼死其家眷,惨绝人寰!若寒王有罪,太子纵容行凶,该当何罪?”
“臣附议!弹劾太子党多名官员贪墨漕银、走私贩私,证据确凿!”
顷刻间,弹劾的矛头调转,太子的罪状如雪片般飞上御案。
皇帝看着下方争吵,看着太子仓皇,看着寒王沉稳,心中疑云大作。
“够了!”皇帝暴怒拍案,声震殿宇,“此案交由三司会审,一查到底!寒王,暂禁足府中,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
暂禁足,而非下狱,意味深远。
太子恶狠狠瞪了君墨寒一眼,狼狈退走。
君墨寒缓缓起身,面容冷峻依旧。
寒王府内,李晚宁听完朝堂汇报,轻抿一口热茶。
“禁足?正好。”
她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让王爷清净几日。舒,把我们准备的‘礼物’,给太子殿下好好送过去。他想用一条贱命翻盘,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她走到窗边,望向外间风云。
“这潭水,既然浑了,那就索性,再搅个天翻地覆吧。”
(第158章完)
【章尾】
京城风波暂歇,寒王府门庭冷落。
然而,一封来自北境边关、印着特殊暗记的密信,被悄然送到了李晚宁的案头。
她展开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军粮旧案线索,指向东宫深处,有证人愿开口,但需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