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日军的指挥官绝非庸才,血的教训让他们迅速调整了战术。
“停止追击零散支那兵!”前线日军军官嘶吼着下令,“集中兵力!坦克、装甲车开路,步兵掩护!目标支那县政府,步步为营,碾碎一切障碍!”
残存的日军不再理会零星的冷枪袭扰,而是在两辆八九式中战车和两辆装甲车的掩护下,组成一个密集的“钢铁刺猬”。
坦克厚重的履带轰鸣着,不再沿着街道走,而是直接撞向沿街的民房。
砖墙、木柱在钢铁巨兽面前如同纸糊般坍塌,任何可疑的房屋、废墟,只要怀疑里面有守军,坦克炮和装甲车机枪就疯狂扫射、开炮。
更可怕的是,日军步兵拿出了新式武器——喷火器!
背着沉重燃料罐的喷火兵,在坦克和步兵的保护下,一旦发现地下室入口或可疑的地窖,根本不派人进去查看,而是直接将喷火的枪口对准入口。
“呼——轰!”一道长达十几米的恐怖火龙咆哮着灌入地下室。
瞬间,里面就变成了焚尸炉!
凄厉到骇人的惨嚎从中传出,躲在里面的士兵,往往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上千度的高温瞬间碳化!
传令兵小豆子连忙将这一消息汇报给顾沉舟。
小豆子是部队在整理姚若振营留下的地下工事时发现的小孩,今年才12岁,爹妈都被鬼子炸死了,他躲在地下室才逃过一劫。
顾沉舟想派人把他送到安全区域,却不想小豆子不肯,说父母已死,自己已经无处可去,请求留下打鬼子,誓要向小鬼子报仇。
考虑到这孩子在这乱世确实无处可去,顾沉舟便收下他做了传令兵。
收到消息的顾沉舟目眦欲裂,狠狠一拳砸在团部的桌上。
‘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打掉鬼子的乌龟壳,必须干掉那些坦克和喷火器!’
“命令!”顾沉舟果断调整部署,“放弃所有固定地下室掩体!所有部队,全部机动起来,利用一切熟悉的地形,继续袭扰,把鬼子给我绕晕!”
顾沉舟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沉重的决定:“同时…立即组建敢死队!目标:炸毁鬼子的坦克和装甲车!每人…携带双份炸药包!任务性质…你们明白!”
小豆子闻言,身体一僵,小小年纪却拥有悲惨经历的他,已经知道这道命令背后代表着什么。
命令传达到各部,气氛瞬间凝固了。
敢死队…双份炸药包…这几乎就是有去无回的自杀式攻击!
“团座!闫森营请战!”一声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嘶吼打破了沉寂。
只见满脸烟尘、手臂缠着绷带的闫森营长,带着他营里仅存的几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齐刷刷地站了出来。
他们眼中满是仇恨,那是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在火海中哀嚎、在地下室被活活烧成焦炭的滔天怒火。
“团座!我闫森无能,没能守住城墙,让那么多兄弟…让那么多兄弟被火烧死!”闫森虎目含泪,声音哽咽,随即转为视死如归般的决绝。
“这个仇,必须报!炸坦克,炸装甲车,我闫森第一个上!我营的弟兄,没有一个孬种!请团座成全,让我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闫森身后的士兵们也齐声怒吼:“报仇!报仇!死也要拉上狗日的铁王八垫背!”
顾沉舟看着这群浑身浴血、眼神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汉子,看着闫森那视死如归的脸,喉咙像被堵住一样。
他何尝不知这是九死一生?
但此刻,除了血肉之躯,还有什么能阻挡那喷吐着火焰和钢铁的怪物?
“……好!”顾沉舟重重地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闫森!敢死队,由你带队!”
最终,敢死队迅速集结完毕,共三十二人。
几乎全是闫森营的幸存者和团里其他自愿报名的死士。
他们默默地将威力巨大的炸药包仔细地绑在胸前和后背,分量沉重得几乎压弯了腰。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和视死如归的眼神。
顾沉舟走到敢死队员面前,一个接一个,亲手为他们整理凌乱的军装衣领,仔细地扣好每一颗扣子。
顾沉舟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地扫过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却同样写满决绝的脸庞。
顾沉舟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所以,他格外的认真,想将每一个士兵的脸都记下来。
终于,三十二名敢死队员整理完毕,如同一排即将投入熔炉的钢铁雕像。
顾沉舟退后一步,猛地挺直身躯,对着这些即将赴死的勇士,庄重而肃穆地,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顾沉舟的嘴唇紧抿,眼神中有悲伤,有痛惜,更有无尽的敬意。
礼毕,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敢死队员们,似乎不忍再看。
顾沉舟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命令:
“出发!”
闫森最后看了一眼团长的背影,眼神决绝。
他大手一挥,低吼:“分四组!目标:鬼子的铁王八!跟我走!”
三十二名背负着死亡与复仇使命的勇士,分成四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入了硝烟弥漫、杀机四伏的巷战废墟之中,向着那喷吐着火焰与钢铁的死亡堡垒,发起了最后的、悲壮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