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部提振士气后,很快便到达了松江。
松江城外的渡口弥漫着水汽与硝烟混合的味道,顾沉舟刚让弟兄们在岸边休整,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正列队走来,领章上的“67”字样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是东北军第 67军。
队伍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正勒住马缰,军帽下的脸颊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即使隔着几十米,也能感受到那股久经沙场的威严。
“那是吴克仁军长!”周卫国在一旁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敬佩,“刚从华北战场调过来,听说带着部队一路转战,没歇过脚。”
顾沉舟的心头猛地一沉。
他当然知道吴克仁和第67军的命运。
历史上,日军登陆镇海卫后,正是这位军长率67军死守松江,为沪上的大部队撤退争取时间,最终全军殉国,吴克仁也成为抗战初期首位阵亡的军长。
松江一战,吴克仁军长率东北军第67军打出了东北军的骨气,洗刷了过往‘九一八’时不抵抗的耻辱,但由于是杂牌军的缘故,吴克仁军长的死亡并没有受到重视,死后甚至没有追赠烈士,直到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吴克仁才被追封为‘英烈’。
此刻,吴克仁就站在不远处,67军的弟兄们虽然面带疲惫,却个个腰杆笔直,保持着严整的军容。
“顾旅长?”吴克仁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伸出的手掌宽厚有力,“久仰大名!镇海卫一战,打出了华夏军人的威风!”
顾沉舟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粗糙带着久经沙场的温度。
“吴军长过奖了,不过是尽军人本分。湘军弟兄们也付出了巨大牺牲,顾某不敢居功。”
顾沉舟望着吴克仁和他身后的67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这些将士即将面临的命运,却无法改变历史的轨迹。
“本分?”吴克仁朗声大笑,“能把本分做到这份上,就是英雄!”
他拍了拍顾沉舟的肩膀,“我部奉命坚守松江,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沪上的弟兄们就拜托你们了。”
吴克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是一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坚定。
顾沉舟点点头,没再多说。
同为军人,彼此都懂那份“守土有责”的重量。
他知道,这是与这位抗日名将的最后一面。
寒暄过后,顾沉舟下令渡江。
木船刚要离岸,张鹏飞突然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浙军的两个连长和几十个保安团弟兄,个个背着枪,眼里带着恳切。
镇海卫一战,张鹏飞和浙军弟兄被顾沉舟和荣誉第一旅的英勇所折服。
“顾旅长,”张鹏飞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们商量好了,想跟着您干!镇海卫一战,您让我们知道,华夏军人不是好欺负的!”
浙军的连长也上前一步:“荣誉第一旅的弟兄们敢拼命,我们也不是孬种!带上我们吧!”
他们两个连在镇海卫防守后,所在师部已经被打散,编制也没了,如今无依无靠。
顾沉舟看着他们脸上未褪的硝烟,想起在镇海卫滩头,这些弟兄跟着他浴血奋战的场景。
他伸手拍了拍张鹏飞的肩膀:“欢迎加入!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荣誉第一旅的人了!”
对于这样经历过战火淬炼的老兵,顾沉舟十分珍惜。虽然保安团和浙军剩下的弟兄一共才百余人,但对此时的荣誉第一旅来说,是宝贵的补充。
队伍扩充到五百余人,木船驶离岸边。
小豆子教浙军的弟兄唱《松花江上》,东北口音混着浙江话,虽然跑调,却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热忱。
荣念晴举着相机,记录下这特殊的一刻。
这支历经战火洗礼的队伍,在江风中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渡过松江,顾沉舟没敢耽搁,带着队伍直奔南京。
城门口的卫兵验过证件,看着这支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的部队,郑重地敬了个礼。
刚进城区,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军官就拦住了去路,胸前别着“总统府侍卫处”的徽章:
“顾旅长,委员长有请,让您即刻到总统府去。”
蒋介石找他?
顾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总统府的飞檐,在夕阳下显出一片凝重的轮廓。
南京的风里,已经有了硝烟的味道。
顾沉舟知道,这趟召见,绝不会轻松。
“王大猛,带弟兄们去卫戍司令部报到,等我回来。”顾沉舟叮嘱道,然后跟着侍卫处的军官,朝着那座承载着太多希望与挣扎的府邸走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上海的国军守军已经全部撤离,淞沪会战正式宣告结束。
这场抗日战争初期规模最大、战斗最惨烈的战役,让国军伤亡接近30万人。
许多精锐部队,如德械师第87师、88师、36师以及桂军第21集团军等在战役中损失过半甚至更多,元气大伤。
此外,国民政府倾注国力组建的空军、海军、炮兵和为数不多的装甲部队,在战役中几乎损失殆尽。
国军精锐战力遭受重创。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取得的战果是,日军伤亡接近7万余人,同时粉碎了日军“三个月灭亡华夏”的狂妄计划,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决心和信心。
从战略层面看,淞沪会战达成了持久抗战的目标;但从战术层面看,将大量精锐部队投入狭小的淞沪战场与日军决战,无疑造成了过于惨重的损失。
伤亡数字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