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之后。
围困铃木旅团的山谷中。
烈火仍在某些角落噼啪作响,浓烟混合着皮肉烧焦的一股奇异的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方才还枪炮震天、杀声四起的战场,此刻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寂静,唯有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响和偶尔传来的、垂死日军的微弱呻吟。
荣誉第一师的将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最后残余的一百多名日军,紧紧包围在了一片被烧得焦黑的空地上。
这些日军士兵早已不复之前的凶悍,他们衣衫褴褛,满面烟尘,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瑟瑟发抖地簇拥在中心那个唯一还站着的人,旅团长铃木十三郎周围。
铃木十三郎状若疯魔,他头上的旭日旗头带歪斜,白衬衫沾满污秽和血点,双手紧握着他的将官刀“血雀”,刀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环视四周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中国士兵,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顾沉舟!支那懦夫!你给我滚出来!是男人的,就与我一决生死!躲在士兵后面,算什么英雄?!”
周围的荣誉第一师将士闻言,顿时爆发出愤怒的斥骂:
“狗日的小鬼子!死到临头还嘴硬!”
“师座!毙了他!跟这种畜生讲什么道义!”
“让我来!老子用刺刀捅了他!”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顾沉舟面色平静,缓步走了进来,他的军装同样沾染了战场的痕迹,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目光冷淡地看着如同困兽般的铃木,淡淡开口:“你找我?”
见到正主出现,铃木十三郎眼中爆发出怨毒而兴奋的光芒,他狂舞着军刀,唾沫横飞地嘶吼:
“八嘎!顾沉舟!你胜之不武!用火攻这等卑劣手段!你简直就是军人之耻,是懦夫!敢不敢与我公平对决,用武士的方式决一胜负?!”
顾沉舟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谁有闲工夫跟你决斗?
做梦没睡醒呢吧?
顾沉舟甚至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烦人的噪音:“败军之将,也配谈公平?也配谈武士道?你们在金陵,在华夏大地,何曾讲过公平,讲过道义?”
他懒得再听这头野兽的狂吠,眼神一冷,就准备挥手下令:“全体都有,准备……”
“你怕了!顾沉舟!你怕了我的刀!”铃木见激将不成,急忙打断,他举起手中的“血雀”,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病态自豪与残忍的笑容,声音尖利:
“看清楚了!这把‘血雀’,在金陵,亲手砍下了三百九十九个支那人的头颅!他们的血,滋养了它的锋芒!现在还差一颗,就一颗!用你顾沉舟,这支那所谓名将的头颅,来凑齐这四百之数,将是它无上的荣光!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完美的场景。
然而,铃木的笑声,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随着他“三百九十九”这个数字出口,整个包围圈的气氛,骤然变了!。
之前还充斥着怒骂与喧嚣的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死寂。
一种冰冷刺骨、沉重如山的死寂。
所有荣誉第一师的将士,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肃穆与悲怆。
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钢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地盯在铃木十三郎和他手中那柄仿佛滴着血的军刀上。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焦糊味,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庞大的悲愤所压制。
这种诡异的、仿佛暴风雨前宁静的沉默,让原本猖狂的铃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发毛。
顾沉舟拿枪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看向铃木十三郎。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冷淡与不屑,而是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那冰层之下,是汹涌澎湃、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杀意。
“金陵……三百九十九……”
顾沉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的腥气。
他不再看铃木那令人作呕的嘴脸,而是猛地侧头,对身边的警卫员沉声道:
“刀来!”
警卫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师座的意思,立刻将背后背着的一把厚重的中式大砍刀解下,双手递上。
这刀并非制式装备,刀身宽阔,刀背厚重,是军中猛士喜爱的劈砍利器。
顾沉舟一把抄过大刀,沉重的刀身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手腕一抖,刀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寒光。
顾沉舟大步向前,走向铃木十三郎,声音不高,却如同宣誓般,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仿佛穿透了时空,传向那座饱受苦难的古都:
“我,顾沉舟,今日必用此刀,砍下你这畜生的头颅!”
“以此血,祭我金陵亡魂!”
铃木十三郎见激将终于成功,心中狂喜,哪里还管对方用什么刀。
他自恃是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的剑道大师,浸淫剑道数十年,在白刃战上,他有绝对的自信碾压任何被称为东亚病夫的支那军人。
“来得好!支那猪,受死吧!”铃木狂吼一声,双手握紧“血雀”,脚步一错,身形疾冲而上。
他要使出北辰一刀流的绝技,“唐竹”奥义·强力斩击,意图一刀就将顾沉舟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刀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辣决绝。
周围的荣誉第一师将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老鬼子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厉害。
然而,面对这凌厉无比、堪称大师级的一击,顾沉舟不退反进。
他腰腹发力,全身的力量瞬间贯注于手臂,那柄看似笨重的大砍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劈山断岳的惨烈气势,由下至上,斜撩而起。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战场上用无数鲜血淬炼出的、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力量与速度。
“镪——!!!”
两刀猛烈碰撞。
发出一声刺耳欲聋、完全不似金属交击的爆鸣。
预想中顾沉舟刀断人亡的场景并未出现。
相反,在铃木十三郎骇然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他手中那柄精心锻造、饮血无数的“血雀”,在与那厚重中式大砍刀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断裂。
刀身碎片四散飞溅。
而顾沉舟手中那柄大砍刀,刀势竟丝毫未减。
仿佛只是劈开了一块朽木,带着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和冷冽的杀意,继续向前。
“纳尼!怎么可能,这刀怎么可能这么快!”这是铃木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铃木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动作,只觉得脖颈一凉,视野便猛地天旋地转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那具失去了头颅、兀自挺立、颈部喷涌着炽热鲜血的身体,看到了周围中国士兵那爆发出震天动地欢呼的身影,也看到了顾沉舟那冷峻如冰、收刀而立的姿态……
“噗通!”
无头的尸身重重栽倒在地。
那颗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
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日军残兵中蔓延。
他们敬畏如神、剑道超凡的旅团长阁下……竟然……被那个中国将军,一刀!仅仅一刀!
就连刀带人,一起斩了?!
日式军刀的精致与流派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和饱含民族恨意的中式大刀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就如同历史上,岛国的野心,终究无法撼动华夏的根基。
“师座威武!!”
“杀得好!!”
短暂的寂静后,荣誉第一师的阵营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怒吼。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悲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边的自豪与狂热。
他们的师座,为他们,为金陵,为无数惨死的同胞,狠狠地出了一口滔天的恶气。
而残余的日军,则是一个个面如死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地,武器丢了一地。
他们最后的斗志,随着铃木十三郎被枭首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们可知道旅团长的剑道实力,而就是这么强的旅团长却被顾沉舟一刀砍碎武器再枭首,由不得他们不惊骇。
此刻,在这些日本兵眼里,顾沉舟宛如战国时期的着名剑豪宫本武藏一般的人物,他们想不通该如何跟这样的传奇作战,一个个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
顾沉舟站在场地中央,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看着脚下铃木那颗肮脏的头颅,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与兴奋。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东南方。
那是金陵的方向。
顾沉舟心中默念,沉重而坚定:
“金陵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只是第一个。等着,还会有更多……所有沾满你们鲜血的畜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寒风掠过山谷,卷起灰烬,仿佛带来了远方无尽的呜咽与叹息,又仿佛是在回应着这跨越时空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