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省中部,东川电力枢纽基地。
震撼。
这是任何第一次踏入这片区域的人,脑海中唯一能蹦出的词汇。
广袤的川西高原上,一座庞大的银色建筑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
主体结构足足覆盖了四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高度超过五十米。
它并非传统的厂房或电站,更像是一座未来主义的科幻堡垒。建筑表面覆盖着特殊的光伏涂层,在高原强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几十很粗大的、表面喷涂成醒目橙黄色的超导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从建筑四个方向延伸出来,乘着高架桥蜿蜒伸向遥远的地平线。
航拍视角下,整个枢纽酷似一块巨大的“蓝色芯片”,被硬生生地镶嵌进了苍茫大地之中。
枢纽内部,高度更是惊人。
穹顶之下,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钢铁丛林。
巨大的超导变压器阵列如同沉默的巨人,散发着低沉的能量嗡鸣。
密集如蛛网的能量输送管道在几十米高的空中纵横交错,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
全自动化的智能机械臂在预设轨道上无声滑行,进行着精密的维护作业。
中央控制大厅占据了整整一层,一面横贯东西的巨型弧形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整个华夏新电网关键节点的实时数据流:电压、电流、频率、负荷、损耗……亿万光点闪烁,勾勒着国家能源命脉的搏动。
张宏站在中央控制台前。
他穿着深蓝色的工程师制服,身姿挺拔如标枪。
脸上戴着透明的护目镜和N95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机械奥秘的眼睛。
他不需要图纸,不需要繁琐的指令。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某个细微波动,或是某个设备监控参数小数点后几位的异常偏移,大脑中的超级工程师系统便瞬间启动。
无形的扫描力场扩散开来,将一切信息瞬间尽收眼底:故障点的三维模型、应力分布、电磁干扰源、材料疲劳曲线……所有信息瞬间在他意识中完成构建、分析、推演。
“A7区,超导线圈磁约束场出现0.03%的周期性波动。原因:3号冷却回路泵轴承预紧力不足,导致微震动引发谐振。解决方案:立即停机,调整预紧力至标准值+0.015牛米,重新校准谐振阻尼器参数,数据同步传输。”
“西线主干道,第114号中继节点,信号延迟上升3毫秒。原因:高原昼夜温差导致光缆连接器出现纳米级形变。解决方案:启用备用光路b7,同时派遣机器人小队,对114号节点连接器进行恒温补偿加固。”
“东北角储能阵列,Soc(荷电状态)显示异常。原因:bmS(电池管理系统)第8组数据采集模块遭遇强电磁脉冲干扰,软错误累积。解决方案:远程重置采集模块,加载错误校验补丁程序V2.1,同时加强该区域电磁屏蔽。”
他的指令通过加密信道,清晰、简洁、精准地传达到各个区域负责人和智能控制系统。
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字都直指核心。
整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枢纽,如同他肢体的延伸,在他的意志下,进行着最后的、精密的调试与整合。
汗水沿着他刚毅的鬓角滑落,滴在控制台的金属边缘,瞬间蒸发。
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被他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住。
因为眼前这座枢纽,是新电网一阶段工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它是新电网的大脑,将精准管控横跨东西、纵贯南北的庞大电能分配!
“报告张总工!西线超导管道全线冷媒循环压力测试通过!”
“东区主变压器阵列空载冲击试验完成,数据完美!”
“中央智能调度系统自检完成,逻辑链100%畅通!”
一条条捷报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传来。
控制大厅里,压抑已久的兴奋情绪开始弥漫。
巨大的屏幕上,代表新电网一阶段工程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定地向着100%迈进!
张宏紧盯着那根进度条,护目镜后的眼神炽热如火。
快了!就差最后一步!
系统升级的曙光,就在眼前!
就在这令人窒息、充满期待的冲刺时刻,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控制大厅里响起。
刘国安如同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宏身侧,他的脸色异常凝重,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般在张宏耳边炸响:
“张先生,京城急电,天启最高级别会议!专机已在基地外场待命,首长要求您……立刻出发!”
…………
西川高原凛冽的风,被厚实的机舱壁隔绝在外。
湾流G650公务机引擎发出低沉稳定的嗡鸣,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
机舱内异常安静,只有气流摩擦机体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张宏靠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窗外是翻滚的云海,下方是连绵起伏、如同大地褶皱般的苍茫高原。
几小时前,他还在东川电力枢纽那钢铁与能量的心脏地带,感受着新电网最后一块拼图即将落成的磅礴脉动。
此刻,却被一架涂着特殊标识的专机,裹挟着飞向权力与秘密的核心——京城。
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冰冷的皮革。
刘国安那句“天启最高级别会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一圈圈涟漪。
紧张?
不完全是。
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期待、警惕和宿命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新电网一阶段工程完工在即,疑似与外星文明有关的“天启”再度与他牵扯联系。这或许不是什么好兆头。
机舱内柔和的灯光亮起,提示音响起。京城到了。
……
厚重的红木门无声滑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权力场的压迫感,而是一种混合着上好檀香、旧书卷和顶级绿茶清冽气息的独特味道。
房间很大,光线却并不明亮。深色的实木地板光可鉴人,几盏落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一面墙上挂着巨幅的华夏水墨山水,气势磅礴。
另一面则是顶天立地的嵌入式书架,塞满了厚重的典籍和文件。
安全首长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沉稳与内敛。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他抬手示意张宏在对面那张同样厚重、线条简洁的扶手椅上坐下。
刘国安无声地退了出去,厚重的门再次合拢,将内外彻底隔绝。
“张宏同志,”首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特有的、金属般的质地,清晰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辛苦了。新电网一阶段工程完工在即,是国脉所系,你居功至伟。”
张宏微微欠身:“职责所在,首长。”
“白泽智库,长城计划……”首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你以‘烛龙’之姿,在其中发挥的核心作用,更是挽狂澜于既倒,功在千秋。国家,不会忘记。”
肯定的话语如同暖流,但张宏的心却微微提起。
他敏锐地捕捉到首长话语中那微妙的停顿和接下来语气的转折。
“不过,”首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张宏,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最近,在某些非核心的、仅限于极少数人的内部讨论中,出现了一些……关于你个人经历的特殊猜测。”
张宏的背脊瞬间绷紧。
果然,他身上秘密的真正,早已引发有心人的猜疑!
“比如,”首长的语气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学术观点,“有人猜测,你是否拥有某种超越常理的‘先知’能力,或者……更离奇一些,是否经历过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时间回溯?”
空气仿佛凝固了。
檀香的气息变得粘稠。
张宏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的搏动声。
他强迫自己迎上首长的目光,不闪不避,但喉咙发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