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光未明,祭天台却已灯火通明。
九十九盏青铜长明灯环绕祭坛,火光在微风中摇曳,将白玉石阶映照得如同仙宫玉阶。坛分九重,取九九至尊之意,每重台阶均雕有繁复的云龙纹,扶手处镶嵌金边,即使在这朦胧夜色中,仍流转着隐约光华。
坛顶圆形,象征天;底座方形,代表地,正是遵循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坛心矗立着一座三人合抱的青铜巨鼎,鼎身铭刻着日月星辰与山河脉络,此刻鼎中已升起袅袅青烟,混合了檀香、沉香与龙涎香的庄重气息随风飘散,弥漫在整个祭坛周围。
仪仗队分列两侧,红衣金甲,持戟而立,如同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旗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上面绣着日月星辰、群山龙纹,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气度。礼乐队肃立于坛下东南侧,编钟、玉磬、琴瑟、箫笛齐备,乐师们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庄严时刻的到来。
京城万人空巷,百姓被允许在警戒线外观礼。人群低声交谈,目光敬畏地望着祭坛方向,不时有孩童好奇地想往前挤,又被父母紧张地拉回身边。禁军在各处要道设防,银甲在灯火与晨曦的交织下闪闪发光,如同一条环绕祭坛的银河。
秦岳立于坛下百官首位,身着紫袍,玉带环腰,头戴七梁冠,雍容华贵。他面色平静如水,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昨夜御史台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从未发生。只有那些熟悉他的人才可能察觉,他右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被转动的频率略高于往常,透露出他内心并非全然平静。
他微微抬眼,望向祭坛最高处,那里空无一人,等待着今日的主角——年轻的新君赵栩。秦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野心、忌惮与决然的神色。
萧煜金甲耀眼,沿着祭坛外围缓步巡视。他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每到一个哨位,他都会停下脚步,与守卫低语几句,检查装备和站位。当他经过秦岳身边时,两人视线短暂交汇,空气中似有火花迸射。
“秦相今日气色甚佳。”萧煜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秦岳微微一笑,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祭天大典,普天同庆,自然神清气爽。倒是萧统领,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
萧煜目光锐利如刀:“职责所在,不敢松懈。”
两人的对话简短而克制,但彼此心知肚明,昨夜的刺杀已让双方势同水火,今日这场祭天大典,注定不会平静。
余尘匿于观礼的官员人群中,身着深青色朝服,毫不显眼。他目光沉静,看似专注地望着祭坛方向,实则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右手始终拢在袖中,轻轻摩挲着几枚蜡封的药丸,那是他连夜配制的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目光掠过那群身着绛红色僧袍的西域僧人。他们是秦岳以“为陛下祈福”为名请来的客人,被安排在观礼台西侧。余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他从那些僧人低垂的眼睑下看到了不寻常的精光,从他们宽大袖袍下察觉到了过于结实的肌肉线条。
更让他警惕的是,这些僧人站立的位置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某种阵法,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呼应。余尘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他们的站位,脸色逐渐凝重。
“余太医似乎心神不宁?”身旁一位同僚好奇地问道。
余尘迅速收敛心神,淡然一笑:“祭天大典,庄严肃穆,不免有些紧张。”
他悄悄将手探入袖中,确认那些药丸的位置。昨夜他几乎未眠,不仅配制了解毒丹,还准备了几种应对突发状况的药物。萧煜派人送来的密信只有简单四字:“番僧异动”,但这已足够让他提高警惕。
吉时到,礼炮九响,声震云霄,惊起远处林间飞鸟。
司礼监高亢的声音划破长空:“祭天大典,始——”
新君赵栩一步步踏上白玉台阶。他年仅二十,面容尚带稚气,但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步履沉稳,已初具帝王威仪。旒珠在额前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如同命运的叩问。
礼乐奏响,庄重悠扬的《中和之曲》回荡在祭坛上空。编钟清脆,玉磬悠扬,琴瑟和谐,箫笛婉转,共同编织出一曲庄严的乐章。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声浪如潮,震撼人心。
秦岳微微抬头,目光追随着年轻皇帝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想起昨夜与太后的密谈,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承诺与威胁。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玉扳指硌得指节生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在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萧煜在祭坛东南角停下脚步,从这个角度,他能同时监控坛上情况和秦岳的动向。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昨夜余尘派人送来的密信还贴胸收藏,信上只有简单四字:“番僧异动”,却足以让他全神戒备。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西域僧人,注意到他们低垂的眼帘下,目光不时扫向祭坛中心,那种审视与等待的姿态,绝非普通僧侣应有的虔诚。萧煜向身后的副将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禁军守卫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位置,向祭坛中心收拢。
余尘的右手终于从袖中抽出,指尖夹着三枚蜡丸。他看似随意地换了个站姿,实则已经选定了最佳位置——上风口,且能同时观察到秦岳、萧煜和那群番僧。他的目光在番僧们宽大的袖口处停留片刻,注意到其中几人袖中隐约有金属反光。
“果然有所准备。”余尘心中凛然,指间的蜡丸握得更紧。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每一个环节都庄重肃穆,完美无瑕。香烟缭绕,乐声悠扬,祝文朗朗。新君赵栩在司礼监的引导下完成一个个复杂的礼仪动作,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秦岳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待“聆训”环节,他将以摄政王的身份代天宣训,巩固权位。他瞥了一眼萧煜,那个总是坏他好事的禁军统领,今日过后,将不再构成威胁。
萧煜感应到那道目光,却不予回应。他的注意力被那群西域僧人的细微动作吸引——他们看似随意的站位,实则形成了一个奇特的阵型。萧煜向身后的副将做了个手势,禁军守卫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位置,向祭坛中心收拢。
余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注意到那些番僧的呼吸节奏开始变化,与寻常人不同,他们的呼气绵长而吸气短促,这是一种修炼特殊功法的人才有的特征。他悄悄将一枚蜡丸捏在指尖,准备随时应变。
“敬天聆训——”司礼监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祭天仪式进入高潮。
这是祭天仪式最为关键的环节,按照祖制,将由摄政王代天宣训,对新君和百官进行训诫。礼乐随之达到高潮,编钟齐鸣,磬声清越,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全场。
秦岳整了整衣冠,准备踏上祭坛。就在这时,御史台中忽然走出一位年迈御史,高举玉笏,声如洪钟:
“臣,有本奏!”
乐声戛然而止。全场哗然。
秦岳眯起眼睛,认出那是御史台最顽固的李御史,一个多次与他作对的老臣。李御史年过花甲,鬓发皆白,但腰杆挺直,目光如炬,手持玉笏的姿态如同握着一柄利剑。
“祭天大典,岂容贸然奏本?”秦岳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御史,你越矩了。”
老御史毫不退缩,声音更加洪亮:“正因祭天大典,通天达地,神明共鉴,臣才要在此揭发奸佞!”他转向新君和百官,高声道:“秦岳,你身为摄政王,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更与西域邪术之士往来密切,今日竟敢携这些人登上祭坛,亵渎神明,其心可诛!”
秦岳冷笑一声:“李御史,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若无实证,污蔑摄政,此乃灭族之罪!”
“证据?”老御史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这是你与西域摩尼教往来的密信副本!你许诺他们在中原传教,换取他们以邪术助你铲除异己,甚至——”他顿了顿,环视四周震惊的百官,“甚至谋害先帝!”
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先帝驾崩突然,本就疑点重重,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百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秦岳面色骤变,他没想到对方竟能拿到如此机密的信息。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厉声道:“荒唐!伪造书信,污蔑摄政,此乃灭族之罪!来人,将李御史拿下!”
禁军犹豫着上前,却被萧煜抬手制止。
“萧统领,你这是何意?”秦岳目光如刀,语气中满是威胁。
萧煜平静回应:“祭坛之上,天子面前,理应让事实说话。若李御史所言为虚,自当严惩;若确有其事...”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秦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瞥了一眼西域番僧的方向,微微点头——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几名西域番僧突然越众而出,身形诡异地扭动起来,宽大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们口中念诵着无人能懂的咒文,声音起初低沉如地狱回响,继而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
祭天台周围瞬间升起若有若无的黑雾,带着刺鼻的硫磺和腐肉气味。最靠近番僧的几名守卫刚一接触黑雾,便脸色发青,手脚发软,武器哐当落地,整个人瘫软如泥。
“护驾!”萧煜第一时间飞身跃上祭坛,挡在新君身前,长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番僧。同时,他朝余尘所在方向看了一眼——那是询问,也是确认。
余尘微微点头,示意一切仍在计划中。他悄然捏碎了袖中一枚药丸,无色无味的气息悄然散开,开始中和空气中的毒雾。他的动作隐蔽而迅速,无人察觉。
黑雾越来越浓,番僧的咒语声越来越高亢。他们的眼睛变成全黑,不见眼白,形如鬼魅。其中一名番僧突然张开大口,喷出一道绿色火焰,点燃了附近的旗幡,引起一片惊叫。
人群顿时大乱!文武百官四散奔逃,互相推挤踩踏。禁军试图维持秩序,但黑雾使得他们呼吸困难,视线模糊,战斗力大减。
秦岳趁乱指使残余的“影蛛”杀手混在人群中制造恐慌。他们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身形矮小灵活,在混乱的人群中如鱼得水。他们并不直接攻击,而是故意推倒仪仗,砍断绳索,让沉重的旗杆和灯笼倒塌,加剧恐慌。
“保护陛下退入祈年殿!”萧煜高声下令,一边挥剑劈开一道逼近的黑雾。那雾气如有生命般,被劈开后竟又缓缓聚合。
几名金甲侍卫护着年轻皇帝向祭坛下的祈年殿退去。但就在此时,三名影蛛杀手突然从人群中窜出,直扑新君!
萧煜剑光如电,瞬间刺穿一人咽喉,反手斩断第二人手腕。但第三人已突破防线,手中淬毒的匕首直指新君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银针破空而来,精准地没入那名杀手眼窝。他惨叫一声,匕首偏离方向,只划破了赵栩的衣袖。
萧煜转头,看见余尘不知何时已靠近祭坛,右手还保持着发射银针的姿势。两人目光再次交汇,无需言语,默契已生。
“带陛下离开!”萧煜对副将吼道,自己则跃下祭坛,与余尘会合。
“番僧的邪术以药物为基础,黑雾中含有曼陀罗和西域奇毒‘离魂散’。”余尘语速极快,同时递给萧煜一枚药丸,“含在舌下,可抵御大部分毒性。”
萧煜接过服下,果然感觉呼吸顺畅许多。“如何破解?”
“需同时打断他们的仪式。看到他们手中的法器了吗?那是毒雾的来源。”余尘指向番僧手中摇晃的金属圆球,每个圆球都在不断释放黑雾。
秦岳在混乱中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的计划本就是在必要时刻制造混乱,趁乱控制或除去新君。番僧的邪术和影蛛的刺杀双管齐下,本该万无一失。
但他没料到的是,余尘和萧煜的配合如此默契。
萧煜长剑一挥,率领一队含了解药的精锐禁军直扑番僧。剑光闪烁,金甲生辉,所过之处,黑雾退散。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剑锋所及,黑雾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退避。那些番僧见萧煜逼近,咒语念得更加急促,黑雾中开始凝聚出骷髅的形状,张牙舞爪地扑向禁军。
“不要直视黑雾中的幻象!”余尘高声提醒,同时穿梭于混乱的人群中,看似在躲避危险,实则每到一处,就悄无声息地捏碎一枚解毒药丸。他专往影蛛杀手聚集的地方移动,利用对人体穴位的精准了解,在推挤碰撞间让那些杀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一名番僧见萧煜逼近,突然扯开僧袍,露出胸前诡异的图腾和满挂的小瓶。他抓起一个瓶子就要向萧煜掷去——
“小心!那是腐骨水!”余尘高声警告。
萧煜迅疾侧身,长剑挑起地上的一面旗帜,卷住飞来的瓶子,反掷回去。瓶子在番僧胸前破裂,惨叫声顿时响彻祭坛。那番僧胸前冒起白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可见那腐骨水的毒性之烈。
另外几名番僧见状,咒语念得更加急促,黑雾几乎凝为实质,其中隐隐浮现骷髅形状。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即使含了解药,一些禁军仍开始头晕目眩。
余尘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一阵清越悠扬的乐声响起,不同于番僧邪咒的诡异,也不同于祭天礼乐的庄重,而是如山间清泉,林间微风,纯净自然。
说也奇怪,笛声所到之处,黑雾竟开始消散,那些雾中骷髅发出无声的嘶吼,逐渐瓦解。番僧们面露痛苦,念咒的声音开始混乱。
萧煜抓住机会,剑光如龙,直取番僧手中的法器。“铛”的一声,一个金属圆球被劈成两半,掉出里面的药物和虫尸,恶臭扑鼻。
余尘的笛声越来越高亢,与番僧的咒语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医家传承的《清心普善咒》,专破各种迷魂邪术。他一边吹奏,一边向萧煜使眼色。
萧煜会意,大声命令:“全军掩住口鼻!”
话音刚落,余尘左手一扬,一把粉末撒向空中。那是他特制的“破瘴散”,与笛声相辅相成,能彻底中和番僧的毒雾。
粉末所及之处,黑雾如沸汤泼雪,迅速消融。番僧们遭到反噬,纷纷口吐鲜血,倒地抽搐。
秦岳见大势已去,悄然后退,准备趁乱离开。但萧煜早已料到,一挥手,一队禁军立刻封住了所有出口。
“摄政王何必匆忙离去?”萧煜声音冷峻,“祭礼尚未结束。”
秦岳面色铁青:“萧煜,你今日所为,是想造反吗?”
“造反的是你,秦岳。”年轻皇帝赵栩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返回祭坛,虽然脸色苍白,但目光坚定。“李御史的指控,朕已亲眼见证。”
秦岳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亲信大多已被控制,番僧和影蛛非死即擒,大势已去。但他突然冷笑一声:“陛下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猛地扯下腰间玉佩,摔在地上。玉佩应声而碎,一股红色烟雾腾起。
刹那间,祭坛四周的地下突然钻出数十名黑衣杀手,个个眼神空洞,仿佛没有自我的杀戮机器。这是秦岳最后的底牌——他以邪术控制的“药人”,无痛无惧,只知服从命令。
场面再度失控!这些药人力大无穷,不惧刀剑,即使被刺中要害,仍能战斗片刻。禁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余尘面色凝重:“这是西域失传的‘傀儡术’,必须找到控制者!”
“控制者一定是秦岳!”萧煜一剑挡开一名药人的攻击,感觉虎口发麻。
余尘摇头:“不,这种邪术需专修者操控。看那些药人耳后的银针——控制者一定在附近,通过银针传递指令!”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祭坛最高的观星台。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凭栏而立,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在阳光下反射出细微光芒。
“我带人上去,你掩护!”萧煜当机立断。
余尘点头,从药囊中抓出一把金针:“给我争取时间,我能暂时阻断银针的信号。”
萧煜立刻组织一波攻势,吸引药人的注意力。余尘则借助人群的掩护,金针连发,精准地射中药人耳后的银针。被金针射中的药人动作顿时迟缓,仿佛失去了方向。
观星台上的瘦小身影见状焦急,更加用力地摇晃手中的法器。
萧煜已带着两名亲信沿着祭坛外侧飞速攀登。金甲在阳光下闪耀,如一道流星直冲顶端。
秦岳见情况不妙,试图趁乱逃脱,却被余尘拦住。
“秦相,棋局尚未结束,何必急着离席?”余尘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银针,在指间灵活转动。
秦岳冷笑:“余太医,我一直小看了你。”
“很多人都这样。”余尘淡淡回应,目光却紧盯着秦岳的每一个微动作。
祭坛顶上,萧煜已与那操控者交上手。那是一名西域老僧,武艺不高,但身法诡异,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萧煜的攻击。他手中的法器是一个古怪的铃铛,每摇一次,下面的药人就狂暴一分。
萧煜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他虚晃一招,诱使老僧闪避,然后突然变招,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取对方手腕。
“铛啷”一声,铃铛落地。老僧惨叫,手腕鲜血淋漓。
几乎同时,祭坛下的药人如断线木偶,纷纷倒地不动。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
萧煜押着老僧走下祭坛,将他扔在皇帝面前。秦岳也被余尘和禁军围在中央,无路可逃。
年轻皇帝赵栩看着眼前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稚嫩却已具威严:“秦岳,你还有何话说?”
秦岳仰天大笑:“成王败寇,何须多言!只恨先帝不听我言,非要立你这稚子为帝!大宋江山,迟早毁于你手!”
他突然咬破口中毒囊,黑血瞬间从嘴角流出。
余尘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下颌,但为时已晚。
“便宜他了。”萧煜冷冷道。
余尘站起身,轻轻摇头:“死亡对他而言,太轻松了。”
祭坛上一片狼藉,黑雾散尽,阳光重新普照。禁军开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收押俘虏。
年轻皇帝转向余尘和萧煜,郑重一礼:“今日若非二位卿家,朕与这大宋江山,恐将落入奸佞之手。”
萧煜与余尘双双跪倒:“臣等职责所在。”
当他们起身时,目光再次交汇。祭天惊变已平,但朝堂暗流涌动,他们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夜幕降临,祭天台的清理工作仍在继续。余尘在临时设立的医帐中为受伤的禁军和官员诊治,萧煜则指挥着后续的安保和善后事宜。
“余太医,那名西域老僧醒了。”一名禁军前来禀报。
余尘放下手中的药杵,与刚走进医帐的萧煜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走向关押老僧的帐篷。
老僧被铁链锁住,手腕处包扎着白布,渗出血迹。他见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想知道什么?”老僧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秦岳与摩尼教的全部计划。”萧煜单刀直入。
老僧沉默片刻,缓缓道:“秦相...不,秦岳答应帮助我们摩尼教在中原传教,作为交换,我们协助他控制朝政。”
“先帝驾崩,与你们有关?”余尘敏锐地问道。
老僧眼神闪烁,在萧煜凌厉的目光逼视下,终于点头:“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银针测不出...”
余尘拳头握紧,指节发白。他想起先帝临终前的症状,确实蹊跷,太医院多方会诊也未查明病因。
“解药呢?”余尘追问。
老僧摇头:“无解。那种毒药一旦入体,就会逐渐侵蚀五脏六腑,最多半年...”
帐篷内一片寂静。先帝从病发到驾崩,正好半年时间。
“你们还有什么计划?”萧煜打破沉默,声音冰冷。
老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除了今日祭坛的行动,我们还计划在京城各处水源下毒,制造恐慌,便于秦岳趁机掌控大局...”
余尘和萧煜脸色顿变。这意味着危机尚未解除!
“具体地点?”萧煜厉声问道。
老僧报出了几个地点,包括京城主要的几口公用水井和河流取水处。萧煜立刻派人前去排查。
走出帐篷,夜空星辰闪烁,祭坛上的灯火仍未熄灭,如同两人心中的警惕。
“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余尘轻声道。
萧煜点头,目光坚定:“只要并肩而战。”
祭坛上空,最后一缕黑烟散去,蓝天如洗,白云悠悠。大典虽遭破坏,但一个新的时代,或许正由此开始。
远处,皇宫的钟声响起,悠扬而庄重,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