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已经离开了云深客栈整整七天!这段时间里,他们始终跟随着林晏脑海深处那张泛黄古图所描绘出的路线前行。这张神秘的地图,乃是他多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于某本古老典籍之上精心描摹而成,但上面的线条却显得异常简洁明了、粗枝大叶;至于那些用来标识具体位置或地点名称等信息用的符号,则更是让人难以辨认清楚——它们全都模模糊糊、似有若无地存在着……然而即便如此,凭借着对这张地图的熟悉程度以及自身敏锐细腻且准确无误之记忆力作为支撑与保障,林晏还是成功地带领大家穿越过重重迷雾和层层险阻,并最终来到了这个广袤无垠而又绵延不绝的群山之间。此时此刻,众人已然在这里徘徊摸索许久矣。
老师啊,依我看呐,前面那片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般的密林恐怕便是地图当中所提及到过的翠云岭 林晏一边伸出手指朝着正前方不远处的方向轻轻一指,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道:不过嘛......这也仅仅只是在下个人的一点小小猜测罢了,到底准不准确还真不好说呢!毕竟咱们之前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呀!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明显流露出一丝犹豫不决之意来,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并继续补充说道: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么按照相关文献资料中的详细记载来看,那个传说之中充满无数未知之谜及无尽奥秘等着人们去探寻挖掘的忘机谷其真正的入口处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这座山岭的北侧山脚下某个极为偏僻幽静甚至可以说是鲜为人知之地儿哦!而且听人讲好像就在一个相当隐秘难寻的小水洞后面哟!
余尘举目望去,但见山势连绵,林木葱郁,根本没有路径可循。老周牵着马,眉头紧锁:“大人,这地方看起来人迹罕至,恐怕马车是进不去了。”
“把马车寄放在山下的村庄,我们步行上山。”余尘果断决定。
将马车停放在山脚处一座名叫的小村庄之后,三人卸下身上沉重的包袱和行囊,只携带一些必要的物品,然后身轻如燕、步履轻快地踏上了前往深山的征程。此时此刻正值初夏时节,山里面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茂密的草丛,五颜六色的花朵像地毯一样铺满整个大地,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鸟儿们也欢快地唱着悦耳动听的歌声。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又宁静的画面,但就在这片美好的景色背后,寻找道路的困难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最初的想象。整整两天时间里,他们一直在翠云岭北部地区艰难跋涉,根据手中地图上所标注出来的位置逐一仔细查找,可是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连那个传说中水洞入口的影子都没看到。越往山林深处走去,周围的环境变得越发阴森恐怖起来:古老的大树高耸入云,巨大的树枝相互交错;密密麻麻的藤蔓如同蜘蛛网一般缠绕在一起,让人难以通行。很多时候他们刚刚走到半路就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可以继续前进了,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
老师啊,难道真的是我把地方给弄错了不成?第三天傍晚时分,精疲力竭的林晏无力地倚靠在一棵古老的松树下,眼神当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与沮丧之情,也许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忘机谷存在吧,那不过就是那些古代书籍里编造出来哄人的故事罢了......
余尘递过水囊,神色平静:“古籍记载未必全属虚构。既然有多处文献提及此地,必有其依据。或许是年代久远,地形有所变化。”
老周在一旁整理行装,接口道:“大人说得是。这山中气候变化,一场山洪就可能改变水道,掩埋洞口。不如明日我们沿着溪流向上游寻找?但凡水洞,必有水源。”
这个建议点醒了林晏:“周师傅说得对!我记得那本《秦中山水志》中提过:‘忘机之谷,隐于水帘之后’。所谓水帘,很可能就是瀑布或急流!”
第四日清晨,他们改变策略,找到山中一条主要溪流,逆流而上。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可见,两岸杜鹃花开得正盛,粉白相间,宛如云霞。
沿着溪流跋涉半日,道路越发崎岖。有时需踩着湿滑的石头跨过溪涧,有时需拨开茂密的灌木开辟路径。三人的衣衫已被汗水与溪水浸透,林晏的手臂还被荆棘划出了几道血痕。
正当疲惫不堪时,一阵隐约的水声传来,不同于溪流的潺潺,而是更加低沉浑厚的轰鸣。
“是瀑布!”林晏精神一振。
循声而去,穿过一片特别茂密的竹林,竹影婆娑,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越往深处,水声越大,空气中弥漫着细密的水汽,沁人心脾。
竹林的尽头,景象豁然开朗——一道瀑布从二十余丈高的山崖垂落,如白练悬空,注入下方深潭,水花四溅,虹光隐现。瀑布旁的山壁上,藤蔓垂挂,隐约可见一个洞口,若非仔细察看,极易忽略。
“就是这里!”林晏激动地指着那个被藤蔓半掩的洞口,“记载中的水洞入口!”
拨开层层藤蔓,一个约一人高的洞口显露出来。洞内幽暗,凉气扑面,隐约可见地下河的水面泛着微光。水声在洞中回荡,更显深邃神秘。
老周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火光跳动,照亮了洞口的石壁。壁上长满青苔,水珠不断从顶端滴落,在安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洞内水路不知多长,我们还是做个竹筏稳妥。”余尘观察后说道。
三人砍伐竹子,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捆扎成简易竹筏。准备工作完成时,日已西斜,瀑布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芒。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入洞?”老周建议。
余尘却道:“既已到此,不妨一探。洞内既无昼夜之分,何必等待。”
于是他们将竹筏推入洞中地下河,老周在前举着火把引路,余尘居中,林晏殿后,竹筏缓缓向洞内深处漂去。
初入洞时,河道狭窄,需低头方能通过。火把的光在潮湿的洞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水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空灵。
前行约一炷香时间,河道渐宽,洞顶升高,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就在这时,令人惊叹的景象出现了——洞壁上栖息着无数萤火虫,它们发出的点点微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将整个洞穴装点得如梦似幻。
萤火虫的光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竹筏仿佛航行在银河之中。林晏忍不住伸手,一只萤火虫轻盈地落在他指尖,闪烁着柔和的绿光。
“太美了...”他轻声感叹,生怕惊扰了这仙境般的宁静。
余尘注视着这奇景,眼中亦有震撼:“《山海经》载:‘萤火之森,通幽明之境’。今日得见,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竹筏继续向前,萤火虫随着他们的行进时而飞起,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带。在这幽暗的水洞中,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他们仿佛真的穿越了一条时空隧道,正在从一个世界前往另一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随着竹筏的前行,那光亮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明亮的洞口。水声在这里变得轻柔,仿佛在迎接即将到来的豁然开朗。
当竹筏缓缓驶出洞口,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山谷,四面环山,如天然屏障。谷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山腰云雾缭绕,几间竹舍点缀在翠绿的山坡上,炊烟袅袅升起。
更令人惊叹的是谷中的花草——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盛,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溪边几株桃树虽已过花期,却结满了青涩的果实;远处一片竹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自然的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鸟鸣声清脆悦耳,与溪水的潺潺声交织成一曲山野交响乐。
“这...这就是忘机谷...”林晏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余尘站立在竹筏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仙境,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撼。他见过无数名山大川,却从未有一处如这般宁静祥和,仿佛真的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现实中重现。
竹筏靠岸,三人踏上忘机谷的土地。脚下的青草柔软如毯,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游鱼嬉戏。不远处,几只鹿正在悠闲地吃草,见有人来,也不惊慌,只是抬头好奇地看了看,又低头继续进食。
“果真‘忘机’。”余尘轻声道,“在此地,确实可以忘却尘世机心。”
他们沿着一条隐约可见的小径向谷中走去,路旁的野果随手可摘,林晏摘了几颗红艳的果子,尝了尝,清甜多汁。
行不多时,遇见一位正在田间劳作的老者。老者见有外人,初时惊讶,随即露出和善的笑容:“远客从何而来?”
余尘上前施礼:“晚辈等人游历至此,误入宝地,还望老先生海涵。”
老者笑道:“既是缘分,何来误入之说。老朽姓孟,是此地的管事。谷中难得有客来,请随我来。”
跟随孟老前行,他们这才发现忘机谷比第一眼所见更加广阔。谷中不仅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还有学堂、工坊、药圃等,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
孟老边走边介绍:“忘机谷始建于前朝战乱之时,先祖为避祸乱,寻得此地,世代隐居。谷中现有七十三户人家,皆以耕种、织布、制药为生,鲜与外界往来。”
“那谷中子弟如何求学?”林晏好奇地问。
“谷中有学堂,教授经史子集、医药农工。每十年,会选派聪慧子弟出谷游学,带回外界新知。”孟老答道,“如此既不忘根本,亦不落后于时代。”
余尘暗暗点头,这种既保持独立又适度开放的方式,确实高明。
行至村中,但见屋舍俨然,皆以竹木搭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村民见到他们,皆友善致意,孩童们好奇地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孟老将他们引至一处雅致的竹舍:“此乃客舍,专为外来客人准备。三位远道而来,不妨在此歇息数日。”
竹舍内陈设简朴却齐全,窗明几净,推窗可见远山如黛,近水潺潺,果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绝佳所在。
安顿下来后,林晏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整个山谷。余尘却独坐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林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老师,您喜欢这里吗?”
余尘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溪流、随风摇曳的竹林,最后落在窗外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草上。
“当年读《桃花源记》,总觉陶渊明笔下太过理想。”良久,他方缓缓道,“今日方知,世间真有如此净土。”
林晏看着余尘的神情,满足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这一刻,所有的奔波与寻找都变得值得。林晏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读到关于忘机谷的记载时,就想象过与老师同游此地的情景。如今梦想成真,且此情此景远超他曾经的想象。
傍晚时分,孟老派人送来晚餐,皆是谷中自产的食材——新米煮的饭,清炒的野菜,溪中捕捞的鲜鱼,还有自酿的果酒。简单却美味,充满山野之趣。
饭后,孟老前来拜访,与余尘烹茶夜话。
“余先生觉得忘机谷如何?”孟老笑问。
余尘诚恳道:“实乃人间仙境。尤其难得的是,谷中不仅景致幽美,更有一套自洽的生存之道。”
孟老点头:“先祖立下规矩,谷中子弟需耕读传家,既不可全然避世而愚昧,亦不可追逐名利而迷失。数百年来,谷中人口始终维持在百户以内,超出者需外迁立村,如此方能保持此间宁静。”
“明智之举。”余尘赞叹。
谈话中,余尘得知忘机谷并非完全与世隔绝。谷中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外出采购必需品,同时也接纳少数经过严格筛选的外来者。这些外来者或是有特殊才能,或是与谷中有缘,如他们三人。
“明日让小儿孟谦带三位游览全谷。”孟老临别时道,“谷中虽小,却也有几处值得一看的景致。”
是夜,余尘躺在竹舍的床上,听着窗外的溪声虫鸣,久久不能入睡。忘机谷的宁静祥和与他熟悉的官场纷扰形成鲜明对比。在这里,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连日来的奔波劳顿都被这山谷的清风洗涤一空。
而林晏则在灯下迫不及待地记录这一天的见闻,笔墨间洋溢着兴奋与满足。他时不时抬头看看隔壁房间透出的灯光,知道老师也还未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次日清晨,鸟鸣声中,孟老之子孟谦前来拜访。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目清秀,举止文雅,言谈间透着书卷气。
“三位昨夜休息可好?”孟谦拱手问道,声音清朗。
“极好。”余尘微笑回应,“此间宁静,一觉至天明。”
孟谦带着他们游览忘机谷。他们先参观了谷中的学堂,孩童们正在诵读诗书,声音清脆悦耳;随后是工坊,匠人们专心制作着各种竹器、陶器;药圃中种植着各种草药,药香扑鼻。
最令余尘感兴趣的是谷中的书阁。那是一座两层竹楼,收藏着大量书籍,不仅有经史子集,还有医药、农工、天文、地理等各类着作,甚至有些外界已失传的孤本。
“书阁中的书籍,部分是先祖带入,部分是谷中子弟外出游学时抄录带回。”孟谦介绍道,“先祖有训:‘知不可尽,学不可止’,故虽隐居,不敢废学。”
余尘在书架间漫步,随手抽出一本,竟是前朝大儒注解的《尚书》,版本珍贵,在外界早已难得一见。
“余先生若有兴趣,可随时来书阁阅览。”孟谦道。
午后,孟谦带他们登上谷中一处高地,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忘机谷的全景。但见四面青山环抱,谷中田畴井然,屋舍错落,溪流如带,果真如一幅活的《桃源图》。
站在高地上,余尘忽然道:“此地不仅是避世之所,更是理想之境的具象化。”
林晏不解:“老师何出此言?”
余尘目光深远:“你看这谷中的一切——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物质与精神平衡发展,独立而不闭塞,传承而不守旧。这不正是千百年来文人志士所追求的理想社会吗?”
林晏恍然大悟。确实,忘机谷的魅力不仅在于它的美景,更在于它实现了一种可能——一种远离纷争、回归本真的生活方式。
下山时,他们遇见几位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皆面带笑容,神情安详。一位老农热情地邀请他们品尝新摘的瓜果,言语朴实,情意真挚。
“在谷中,人人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孟谦道,“富者不骄,贫者不怨,守望相助,和睦共处。”
晚霞满天时,他们回到客舍。余尘独坐溪边,看着夕阳将溪水染成金红色,心中感慨万千。
林晏悄悄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清茶:“老师在想什么?”
余尘接过茶杯,轻声道:“我在想,这忘机谷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内心最深处的向往。”
“老师可愿在此多住些时日?”林晏期待地问。
余尘微笑颔首:“既来之,则安之。此地确是整理《洗冤新录》的绝佳所在。”
林晏欣喜不已。他知道,对余尘而言,这已是极高的评价。
夜幕降临,忘机谷陷入宁静,唯有溪声潺潺,如永恒的伴奏。竹舍内,余尘铺开纸笔,开始撰写《洗冤新录》的新章节。窗外的月光洒在纸面上,柔和而明亮,仿佛也在为这部着作注入一丝仙气。
林晏则在另一间房内整理连日来的笔记,将鲁匠人机关盒的奥秘、无念谷的见闻、以及忘机谷的景致一一记录。他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完全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中。
此时此刻,忘机谷对他们而言,已不仅是一个地理上的存在,更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也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而忘机谷的夜,还很长。繁星点点,明月高悬,守护着这片人间净土,也守护着每一个在此寻找心灵归宿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