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狂潮如同溃堤的洪水，裹挟着残肢断臂、破碎的武器和绝望的哭嚎，涌入“不屈壁垒”最后也是最庞大的核心堡垒——“地核熔炉”。这里不再是堡垒，而是一座由钢铁、混凝土和濒死喘息构成的巨大坟墓。
空气污浊到令人窒息，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汗臭、排泄物、劣质消毒水的刺鼻，以及更深处飘来的、金属过热和机油燃烧的呛人气息。原本宽阔的通道和枢纽大厅，此刻被潮水般涌来的溃兵、伤员和惊恐的平民（主要是堡垒工作人员家属）塞得水泄不通。人们如同受惊的沙丁鱼，在昏暗摇曳的应急灯光下推搡、哭喊、咒骂。沉重的担架在拥挤的人流中艰难移动，上面躺着无声哀嚎或已无声息的躯体，滴落的鲜血在冰冷的地板上汇成粘稠的小溪。军官嘶哑的吼叫试图维持秩序，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混乱淹没。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每一次从外部传来的剧烈爆炸，都让这座钢铁巨兽般的内脏剧烈痉挛，落下簌簌的灰尘和锈渣。
林恩被人流裹挟着，踉跄前行。后背的伤口在推挤中火辣辣地疼，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左臂的骨裂。但这一切，都被那持续不断的、如同铁锤敲打铁砧般的头痛所掩盖。这头痛不再是尖锐的冰锥，而是沉重、混沌、带着亵渎回响的轰鸣，在颅骨内反复震荡，与堡垒深处传来的不祥嗡鸣隐隐共鸣。他死死攥着口袋里的东西——不是激光步枪（在混乱中几乎成了累赘），而是那块染着沃克血迹的卡迪亚石头。冰冷坚硬的触感，是此刻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还“存在”的锚点。
“让开！让开！机械神甫的护教军要上前线！”一声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厉喝在混乱中响起。
人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分开。一队沉默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冰冷的钢铁洪流，逆着溃退的人潮，涌向堡垒更深处的通道入口。
他们就是护教军。帝国机械教的武装力量。
他们的身形比凡人高大，但并非星际战士那种基因强化的伟岸。他们的“高大”源于身上覆盖的厚重金属板和植入的粗大液压关节。简陋的金属面具覆盖了大部分脸庞，只露出闪烁着冰冷红光的义眼或毫无生气的玻璃镜片。他们没有头发，裸露的头皮上镶嵌着闪烁着幽光的金属接口和数据缆线。身上的长袍破旧肮脏，沾满油污，却奇异地与那些裸露的机械义肢、嗡嗡作响的链锯剑和旋转着枪管的射线武器融为一体。他们没有呐喊，没有表情，只有沉重的脚步在金属地板上踏出统一的、令人心悸的节奏，以及体内伺服马达低沉的嗡鸣。
一个护教军士兵的机械臂关节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动作变得僵硬卡顿。他没有任何停顿或检查，只是用另一只完好的、装备着旋转多管激光枪的机械臂，对着故障的关节连接处，“嗤啦”一声，喷射出一股灼热的切割光束！火花四溅！故障的关节连同部分管线被瞬间熔断！他随手将熔断的、冒着青烟的废铁丢弃在地，步伐没有丝毫紊乱，继续前进。仿佛丢弃的只是一块无用的垃圾，而非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林恩看着那截冒着烟的金属残骸滚到自己脚边，又抬头看着那护教军毫无波澜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激战区域的通道黑暗里。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血肉之躯在战场上被撕碎，是惨烈，是悲壮。而眼前这种对自身“部件”的冷漠舍弃，则是一种更深入骨髓的冰冷——一种彻底摒弃了血肉情感的、纯粹的“功能性”。机械飞升？这就是代价？林恩握紧了口袋里的石头，那冰冷的触感此刻竟带来一丝诡异的“温度”。
“所有人！原地待命！接受检查！”一声更加冰冷、更加具有穿透力的命令在枢纽大厅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人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伤员的呻吟和远处沉闷的爆炸声。
通道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群人。他们身披深灰色的、毫无装饰的长袍，兜帽的阴影下是冰冷如刀刻般的面孔，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大厅内每一张惊恐的脸。他们胸前佩戴着审判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徽记——被荆棘缠绕的“I”字符号。在他们身后，是几名身着漆黑动力盔甲、手持重型爆弹枪、散发着铁血肃杀气息的战斗修女。
审判庭！
为首的审判官（从他的徽记纹路看，可能隶属于恶魔审判庭或异端审判庭）缓缓步入大厅，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所过之处，士兵们咬纷低下头，连呻吟的伤员都死死咬住了嘴唇。
“堡垒内部已确认出现混沌渗透及基因窃取者异形污染。”审判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死亡的寒意，“为确保核心‘熔炉之心’的安全，防止污染扩散，所有人员，包括伤员，必须接受甄别。任何可疑个体，格杀勿论！”
甄别开始了。简单，粗暴，高效到残酷。
审判官仆从手持着嗡嗡作响、闪烁着幽光的灵能探测器，在人群中穿梭。探测器扫过之处，有时会发出尖锐的警报。被警报锁定的士兵，无论他如何辩解、求饶，都会被战斗修女或审判官仆从粗暴地拖出人群，拖到大厅角落临时拉起的、沾满污渍的帆布帘后面。
紧接着，就是一声短促的、被刻意压抑的爆弹枪响。或者，更可怕的，是链锯武器启动时那令人牙酸的咆哮，以及随之而来的、被强行终止的凄厉惨叫。浓重的血腥味，很快盖过了原本的污浊气息，从帆布帘后弥漫开来。
恐慌在无声中发酵。士兵们眼神躲闪，身体僵硬，拼命压抑着呼吸。每一次探测器的嗡鸣，都像死神的丧钟在耳边敲响。
林恩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后背的伤口在冷汗的浸透下更加刺痛。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军靴。他脑中翻腾着卡迪亚陷落的景象，翻腾着亚空间的幻象，翻腾着沃克的血…这些，在审判庭的探测器下，会是什么反应？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石头，仿佛那是最后的护身符。
“下一个！1147-p-739！”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恩猛地抬头。一个审判官仆从正站在他面前，手中的探测器指向他。那闪烁着幽光的探针，如同毒蛇的信子。
他僵硬地站起身，周围的士兵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几步，形成一个微小的真空地带。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恐惧、猜疑、幸灾乐祸…还有远处，尤根政委那冰冷审视的目光。
他被带到了审判官面前。审判官本人，一个面容瘦削、眼神如同两潭深不见底寒冰的中年人。他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光线。他没有看探测器，而是直接盯着林恩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刺穿他的颅骨，窥探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林恩。巢都‘泥泞狗’幸存者。1147团新兵。”审判官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冰冷的档案，“报告显示，你多次出现精神异常，行为反常。在卡迪亚防御战中，表现出…异常的战场直觉。技术神甫01-γ提交了关于你‘逻辑飞地’及与黑石方尖碑产生‘共振’的初步报告。”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林恩心上，“解释一下。在b-7门楼崩溃时，你是如何‘感知’到那条废弃维修通道的？在‘地核熔炉’内部，你的‘异常’点对亚空间侵蚀有何反应？你是否接触过…不属于帝国的知识？或者…存在？”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林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绷带，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能感觉到01-γ那暗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审判官侧后方不远处的阴影里，巨大的传感器无声地锁定着他，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尤根的目光也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在他的背上。
说实话？告诉他们那些恐怖的幻象？那些邪神的领域？那些指向未来的碎片？那只会立刻被当成被混沌污染的精神病患，或者更糟，被当成有价值的“实验体”交给01-γ！
他必须活下去！卡尔用命换来的命！沃克用血托付的…那一眼！
林恩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审判官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他的眼神空洞、疲惫，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被视为“异常”的锐利或闪烁。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长官…我不知道…什么‘逻辑飞地’…什么‘共振’…”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咙被砂砾堵住，“b-7…那条通道…我以前巡逻时，听…听一个本地老兵…提过一嘴…说下面有废弃的旧通道…叫‘鼹鼠道’…当时情况太急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总比等死强…就…就胡乱指了一下…”他脸上露出混杂着恐惧和茫然的痛苦表情，“至于…这里…头疼…一直疼…从亚空间出来就疼…外面炮火太猛…震得厉害…耳朵里…好像总有人在嗡嗡嗡地说话…很烦…但听不清说什么…可能就是…吓坏了吧…”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沾满污垢和干涸血迹的双手，身体微微颤抖。
审判官沉默着，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在林恩脸上、身上来回切割。时间仿佛凝固了。大厅里只剩下远处越来越近的枪炮声和伤员的压抑呻吟。
01-γ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死寂：“个体：1147-p-739。生理参数：符合高压力创伤后应激反应。神经信号：存在异常活动峰值，但波动模式与典型混沌污染或异形寄生存在显着差异。逻辑飞地数据：复杂，非标准，信息熵极高，当前无法解析其污染风险系数。研究价值：极高。”
这份报告模棱两可，既没证明林恩“干净”，也没认定他“污染”，却着重强调了“研究价值极高”。这无疑是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一个值得研究的“异常样本”。
审判官兜帽阴影下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他显然对01-γ的结论并不完全满意，但技术神甫的权威性在机械领域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插了进来：
“审判官阁下。”
政委尤根走了过来。他猩红的披风在污浊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旗帜。他看也没看林恩，目光直视审判官，声音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卡迪亚正在流血。每一寸钢铁都在哀嚎。混沌的污血就在门外！堡垒内部也危机四伏！现在，每一份能拿枪的‘血肉’，都是帝皇的武器，都是堵住缺口的一块砖！”他顿了顿，语气冰冷而务实，“这个士兵，1147-p-739。他的‘异常’，如果存在，在之前的战斗中，间接证明了对帝国防御的‘功能性’。他是一块还能用的砖。至于研究？”尤根的目光终于扫过林恩，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等我们活过今天，等卡迪亚还在帝皇的版图上，有的是时间让技术神甫慢慢‘研究’！现在，他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前线！用他的命，去换异端的命！这才是他最大的价值！”
尤根的话，赤裸裸地将林恩定位为“消耗品”，一块“还能用的砖”。但在此时此刻，在审判庭冰冷的审视和01-γ充满研究欲的扫描下，这种定位反而成了林恩的护身符——一个前线急需的炮灰，比一个需要耗费资源研究的“样本”更有即时价值。
审判官的目光在尤根冷硬的脸庞和01-γ闪烁着红光的传感器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秒。堡垒深处传来的爆炸声更加猛烈了，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嘶吼。时间紧迫。
“记录在案。编号1147-p-739，暂时归队。”审判官最终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由尤根政委监管。若其行为出现任何明确异端或污染迹象，立即净化，无需再报。”
“是，审判官阁下。”尤根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铁血的味道。
林恩被粗暴地推回人群中。他没有感到丝毫庆幸，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冰冷。他逃过了被当场“净化”或沦为“样本”的命运，但代价是，他彻底被绑在了尤根这架冷酷的战车上，成为一块随时会被消耗掉的“砖”。他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01-γ探针冰冷的触感。研究…只是被推迟了。
“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一名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军官指着林恩和另外几个惊魂未定的士兵吼道，“去c-12维修通道入口！护教军顶不住了！需要人手填补缺口！快！”
没有喘息。林恩麻木地抓起地上不知谁丢弃的一把沾满油污的激光枪，跟随着人流，再次奔向地狱的前线。
c-12通道入口，已经化为了血肉与钢铁的熔炉。
机械教护教军的残骸遍布通道。他们确实如同冰冷的机器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一个护教军被巨大的力量拦腰斩断，上半身还死死抱着敌人——一头被炸断了数条机械腿、却依旧用巨大的动力钳撕咬的地狱兽——的残躯，断口处裸露的电缆噼啪作响，闪烁着电火花。另一个护教军的头部被某种能量武器熔穿，但手中的多管激光枪依旧在伺服电机的驱动下，朝着通道外无意识地扫射着，直到能源耗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融化的金属、烧焦的电路板和…烤肉的混合怪味。护教军的“血”是冷却液、润滑油和泄露的化学燃料。
人类的尸体同样惨不忍睹，与机械残骸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林恩和补充上来的士兵，就踩着这些滚烫的、粘稠的混合物，扑向摇摇欲坠的防线。通道外，混沌信徒和变种人的狂潮在恶魔引擎的火力掩护下，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入口。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激光束在狭窄的空间内交错飞射。手雷的爆炸此起彼伏。刺刀和工兵铲与锈蚀的刀斧猛烈碰撞。林恩依靠着本能和那持续不断的头痛带来的、模糊不清的威胁预警（避开致命的冷枪，扑倒躲避突然的爆炸），在钢铁与血肉的漩涡中挣扎求生。他后背的伤口在激烈的动作中崩裂，鲜血再次浸透军服，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木。
激战中，林恩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通道侧壁一堆扭曲的金属残骸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间，他看到一个穿着机械教低级神甫袍子、半边脸被金属面具覆盖的身影，正蹲在一个腿部被炸断、露出森森白骨和闪烁电线的护教军身边。
神甫的动作冰冷而高效。他完全无视了护教军可能存在的痛苦（如果有的话），用闪烁着切割光束的机械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切断了护教军大腿根部断裂的、冒着电火花的管线，然后拿起一个喷枪，对着巨大的开放性伤口喷出大团快速凝固的银色泡沫状物质！那物质接触到血肉和金属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膨胀硬化，将伤口和裸露的机械结构粗暴地封堵住！
紧接着，神甫从随身的金属箱里取出一根粗大的针剂，里面是浑浊的、泛着诡异绿光的液体。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护教军脖子侧面的一个金属接口！
“注入：肾上腺素合成物c-77，神经阻断剂K-9，认知强化剂（基础型）。指令：恢复基础战斗功能。目标：坚守阵地至能量核心耗尽或结构完整性低于30%。”神甫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宣判着。
随着针剂注入，那本已失去行动能力的护教军残躯猛地一震！仅存的独眼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电流噪音的嘶吼！他无视了被银沫封死的断腿，用仅存的一条机械臂支撑着地面，另一条装备着链锯的机械臂疯狂地挥舞起来，朝着通道外涌来的敌人发出毫无目标的咆哮和攻击！仿佛一具被强行唤醒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钢铁僵尸！
林恩看着这一幕，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机械飞升”？这就是帝国对抗混沌的“力量”？用药物和指令，将残躯变成最后的杀戮机器？这和他幻象中那些邪神的造物，又有多少本质的区别？都是为了毁灭而存在。
就在这时！
堡垒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垂死巨兽心脏搏动的嗡鸣声，陡然发生了变化！
呜——嗡————！！！
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嗡鸣声猛地拔高！仿佛某种沉睡万古的巨物正在地核深处被强行唤醒！整个“地核熔炉”堡垒猛地一震！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从内部核心传来的、如同星球脉动般的恐怖悸动！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通道！这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亚空间本身的、充满了恶意与亵渎的“虚无之冷”！通道内的光线瞬间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污秽的油膜。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凝胶。耳边，那些原本模糊的亚空间低语骤然清晰、放大！变成了无数重叠的、充满了恶毒快意和毁灭渴望的尖啸、诅咒和亵渎的颂歌！
“裂隙！亚空间裂隙！他们在堡垒内部强行撕开口子！”一名浑身浴血的军官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声音在诡异的嗡鸣和低语中显得如此微弱。
堡垒内部的压力骤增！混沌信徒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鼓舞。更可怕的是，通道深处，靠近那嗡鸣核心的方向，开始传来士兵们惊恐到变形的惨叫和…某种非人生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广播里传来指挥官断断续续、充满了绝决的声音：“…确认…c-9区…黑石屏蔽…节点…被破坏…混沌…正在…进行…大规模…裂隙…仪式…目标…召唤…无法…抵御…存在…”
“…敢死队…立即…组织…敢死队…目标…c-9…仪式…核心…摧毁…仪式…节点…不惜…代价…”
“…重复…组织敢死队…”
命令如同冰冷的丧钟，敲在每一个还能听到广播的士兵心头。摧毁正在进行裂隙仪式的核心？那无疑是冲向地狱的最深处，十死无生！
军官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扫过通道内残存的士兵。目光所及，士兵们下意识地低下头，或避开视线。恐惧，真实的、面对绝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所有的勇气。
林恩也低下了头。他不想死。至少，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在那里。他只想活下去。
然而，就在他低下头，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烧红烙铁直接按进大脑的剧痛猛烈爆发！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林恩眼前瞬间被一片无法形容的、扭曲旋转的黑暗与亵渎光流彻底吞噬！无数尖叫的恶魔面孔、碎裂的星球、燃烧的黄金王座、冰冷的虫群星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蜷缩倒地！
但就在这足以让常人彻底疯狂的痛苦洪流中，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冰冷、与现实战场无关的“坐标”，如同用烧红的钢针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扭曲血肉、骸骨和亵渎金属搭建的祭坛轮廓！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不断脉动、散发出污秽紫黑色光芒的、由凝固血液和灵魂碎片构成的水晶！祭坛周围，是几个身披褴褛长袍、身体扭曲变异、正狂热舞动和吟唱的混沌巫师！祭坛后方，一道细小的、却散发着令人窒息恐怖气息的、流淌着亵渎色彩的亚空间裂缝，正在缓缓张开！裂缝边缘，无数虚幻的、充满恶意的肢体正在向外抓挠！
位置：c-9区，深层能量管道交汇枢纽，坐标轴：Gamma-7，theta-3。
这个信息碎片，带着绝对的“真实感”，与那些混乱的幻象格格不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烙印在林恩的意识里。剧痛依旧，但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个仪式核心在哪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剧痛如潮水般稍微退去一些，现实的枪炮声和惨叫声再次涌入耳中。林恩瘫倒在冰冷粘稠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弥漫的硝烟，空洞地望向堡垒深处c-9区的方向。
敢死队？通向地狱的单程票？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石头。沃克的血似乎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掌心。
替我们…多看…一眼…
他闭上眼，将那冰冷清晰的坐标，死死刻在脑海。然后，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血污中爬起来。不是为了响应那敢死队的号召，而是…他知道，自己脑中这份要命的情报，已经成了新的、更沉重的枷锁。尤根和01-γ，绝不会放过这个“价值”。活下去的路，似乎又窄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