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三千钩镰兵踏着泥浆,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裹挟着震天的喊杀与刺骨的杀意,汹涌扑来!密密麻麻的钩镰长刃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森冷的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钢铁丛林,要将那孤身横刀的身影彻底吞噬!
城头上,惊呼声四起!士兵们脸色煞白,仿佛已经看到那红面长髯的将军被无数钩镰拖拽下马,撕成碎片的惨状!花荣的弓弦已拉至满月,指尖捏着的狼牙箭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射向何方!呼延灼的铁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徐宁眼中满是焦虑!孙逊更是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将军!快退啊!”有士兵忍不住嘶声大喊。
然而,关胜,依旧不动如山。
赤兔马感受到了主人那如同火山般在沉寂中积蓄的磅礴战意,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兴奋地刨着前蹄,灼热的鼻息喷吐如龙!关胜丹凤眼微眯,卧蚕眉下寒光流转,死死锁定着冲在最前方、状若疯虎的陈武!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青龙偃月刀,依旧斜指前方,刀锋流转的寒光,冷冽如冰原。
近了!更近了!
钩镰兵前锋已冲入百步之内!陈武那张因狂怒和兴奋而扭曲的脸庞清晰可见!他甚至能听到陈武那野兽般的咆哮和钩镰兵沉重的喘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围住他!钩镰锁马!给老子把他拖下来!剁成肉泥——!”陈武狂吼,长刀前指!
最前排的钩镰兵悍卒,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三人一组,手中那怪异的长柄钩镰猛地探出!锋利的镰刃和沉重的钩爪,如同毒蛇的獠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分上中下三路,狠狠地勾向赤兔马的前蹄、马腹,以及马背上关胜的腰身、双腿!
这钩镰阵,正是骑兵的克星!一旦被勾住,任你神驹天马,也难逃被拖拽倒地、乱刃分尸的下场!
就在那数柄钩镰即将及体的刹那!
关胜动了!
不,是赤兔马动了!
那匹神骏如火的龙驹,仿佛与主人心意相通!在钩镰及体的电光火石之间,猛地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四蹄如同装了机簧般,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灵巧与力量!它竟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猛地一个侧向腾挪,如同跳动的火焰精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勾向下盘的两柄镰刃!同时,关胜手中青龙刀看似随意地向外一磕!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另一柄勾向他腰身的镰刃被刀背精准无比地磕开!火星四溅!
这神乎其技的控马和反应,让钩镰兵们微微一愣!但阵势已成,后续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上,更多的钩镰从四面八方探出,如同编织一张死亡的钢铁巨网,要将关胜彻底笼罩!
关胜面色冷峻,丹凤眼中不见丝毫慌乱。他猛地一夹马腹!
“驾!”
赤兔马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迎着那层层叠叠的钩镰寒光,悍然冲阵!青龙偃月刀化作一道青色的匹练,在他身前狂舞!
铛!铛!铛!噗嗤!
刀光过处,金铁交鸣与血肉撕裂声不绝于耳!冲在最前的几名钩镰兵,手中兵器被巨力震得脱手飞出,更有两人被刀锋掠过,惨叫着栽倒泥泞!关胜的刀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硬生生在密集的钩镰阵中撕开一道小小的缺口!
然而,钩镰兵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关胜虽勇,赤兔虽快,但在这泥泞之地,面对层层叠叠、悍不畏死的钩镰绞杀,冲势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更多的钩镰如同附骨之蛆般缠了上来!赤兔马几次惊险的腾挪闪避,马鬃都被削断了几缕!关胜的绿袍也被划开了两道口子!
“哈哈哈!什么武圣!不过如此!给老子缠死他!”陈武在后方看得真切,狂喜大笑,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关胜被拖下马,被乱刃分尸的场景!
城头上,孙逊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花荣的箭矢几次欲发,却又怕误伤关胜,急得额头青筋暴跳!呼延灼脸色铁青:“不行!陷进去了!钩镰阵一旦合围,神仙难逃!”
“教头…”徐宁看向孙逊,眼中是请战的决绝。
孙逊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城墙砖缝!他看到关胜在阵中左冲右突,刀光虽然依旧凌厉,斩杀了数人,但冲势已竭,似乎真的陷入了苦战,被越来越多的钩镰缠住,如同陷入泥潭的猛虎!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关胜即将被钩镰吞噬之际!
阵中的关胜,丹凤眼中猛地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的寒光!他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如同虎啸山林:
“鼠辈猖狂!某去也——!”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拨马头!赤兔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前蹄扬起,竟在泥泞中硬生生调转方向!关胜手中青龙刀奋力格开几柄探来的镰刃,猛地一夹马腹!
“驾!”
赤兔马如同受到惊吓般,不再向前冲杀,反而朝着下邳城相反的方向——淮水河滩的深处,那片芦苇更加茂密、泥泞更深的滩涂地,猛地窜了出去!
那速度,快如闪电!仿佛要逃离这死亡的绞杀!
“想跑?!给老子追——!!”陈武看到关胜“败逃”,更是狂喜欲狂!什么武圣!还不是被老子的钩镰阵吓破了胆!他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斩杀“武圣”扬名立万的机会!手中长刀狠狠一挥!
“钩镰营!追!别让他跑了!取关胜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重赏刺激下,钩镰兵们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放弃了对钩镰阵型的维持,争先恐后地朝着关胜“败逃”的方向,疯狂追去!
关胜策马狂奔,赤兔马四蹄翻飞,在泥泞的滩涂上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他身上的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柄巨大的青龙偃月刀,被他单手拖在身后,刀尖斜斜地拖曳在泥水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浑浊的痕迹。
“败逃”的背影,似乎带着一丝狼狈。
陈武一马当先,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团跳动的火焰,心中已被巨大的贪婪和即将到手的荣耀填满!什么钩镰阵?只要追上,围住,这落单的猛虎还不是任他宰割?他拼命催动战马,恨不得立刻飞到关胜身后!
距离在迅速拉近!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已经能清晰地看到赤兔马飞扬的马尾,看到关胜拖在泥水里的刀尖!
“关胜!纳命来——!”陈武兴奋得浑身颤抖,嘶声咆哮,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准备在追上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前方“败逃”的关胜,猛地一勒缰绳!
赤兔马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前蹄人立而起!整个马身在泥泞中硬生生地钉住!借着这勒马回旋的巨大惯性,关胜那一直拖曳在泥水中的青龙偃月刀,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骤然苏醒!
刀随人转!人借马力!
关胜那魁伟如山的身躯,以腰腹为核心,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他单臂抡起那柄沉重无比的青龙刀,由下而上,由后至前,划出一道惊心动魄、完美无缺的半月形弧光!刀光如匹练!刀势如奔雷!刀锋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尖啸!
拖刀计——!
这凝聚了关胜毕生武学精华、凝聚了赤兔马神骏爆发力、凝聚了战场生死间极致算计的绝杀一刀,在陈武志得意满、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致命瞬间,轰然爆发!
陈武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只看到一道青色的、仿佛要劈开天地的巨大刀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动作!死亡的阴影,已将他彻底笼罩!
“不——!!!”绝望的嘶吼只发出一半!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撕裂声响起!
刀光一闪而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城头上,所有人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呼吸。
追杀的钩镰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整个世界,只剩下泥浆滴落的声音。
关胜依旧端坐于赤兔马上,青龙偃月刀斜指地面,刀锋上,一缕粘稠的血线顺着雪亮的刃口缓缓滑落,滴入泥泞。
在他身后,陈武保持着高举长刀、策马冲锋的姿势。他的坐骑又向前冲出了几步,然后猛地僵住。
下一刻。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陈武那戴着重盔的头颅,连同他高举的右臂,以及那柄精钢打造的长刀,如同被利斧劈开的朽木,沿着一条笔直光滑的斜线,缓缓地、错位地滑落下来!
噗通!噗通!
头颅、断臂、断刀,先后砸落在冰冷的泥水里。
无头的腔子端坐马上,脖颈断口处,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泞和战马!
那无头的身躯在马上摇晃了两下,才轰然栽倒!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赤兔马灼热的鼻息声,和刀尖血滴落的滴答声。
关胜缓缓拨转马头,丹凤眼冷冷地扫过那些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若木鸡的钩镰兵。他的目光所及,那些悍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齐刷刷地后退一步,脸上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手中的钩镰,此刻仿佛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拿捏不住!
“还有谁?”
关胜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哗啦!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的钩镰兵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手中的兵器,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如同炸了窝的蚂蚁,转身就逃!什么赏金,什么军令,在眼前这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面前,都成了狗屁!他们只想逃离这片地狱!逃离这个一刀劈碎了他们主将、也劈碎了他们所有勇气的红面杀神!
兵败如山倒!三千钩镰陷阵营,在关胜一刀之威下,彻底崩溃!漫山遍野都是丢盔弃甲、亡命奔逃的溃兵!
城头上,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狂喜欢呼!
“关将军神威——!”
“万胜!万胜!万胜!”
士兵们挥舞着兵器,声嘶力竭地呐喊,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多日来的压抑、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关胜那惊天动地的一刀,彻底劈碎!化作了沸腾的热血和无尽的崇拜!
孙逊也激动得浑身颤抖,望着河滩上那个横刀立马、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震撼!一刀!仅仅一刀!就劈开了必死的绝境!
然而,欢呼声未落!
呜——!呜——!
江东军大营方向,突然响起了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沉闷如雷的战鼓声隆隆响起!
一支更加庞大的军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从大营辕门中汹涌而出!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当先一面大纛下,一员须发皆白、却杀气腾腾的老将,策马而出,正是江东宿将韩当!他显然看到了陈武被阵斩、钩镰营崩溃的景象,怒发冲冠!
“关胜!休得猖狂!可识得江东韩义公否?!”韩当的怒吼如同老龙咆哮,响彻战场,“长枪营!列阵!为陈将军报仇!围杀此獠——!”
韩当显然吸取了陈武冒进的教训!他并未亲自冲阵,而是指挥着数量更多、阵型更加严整的长枪步兵方阵,踏着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刺猬,朝着依旧孤身立于河滩上的关胜,缓缓压来!那密密麻麻、斜指前方的长枪丛林,闪烁着致命的寒光!他要用人海战术,用严密的枪阵,活活耗死这恐怖的杀神!
城头上的欢呼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心再次揪紧!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关将军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他能挡得住这无穷无尽的枪阵吗?
关胜看着那缓缓压来的钢铁丛林,丹凤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战意!他猛地一磕马腹!
赤兔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青龙偃月刀再次指向苍穹!
“插标卖首之徒,何惧之有?!”
“来——战——!!!”
声震四野!孤傲依旧!
一人一马,一刀,竟要再撼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