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的喧嚣与血腥,被重重甩在了身后。
索超留下两千被“屠城令”彻底刺激得兽性大发的兵卒,如同放出笼的恶鬼,继续在济南城内肆虐。他自己则裹着左臂那几乎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重血腥和草药味的绷带,带着剩余还能勉强行动的、同样浑身浴血的千余残兵,以及几架被拖拽得吱嘎作响、硝烟味未散的霹雳炮,如同一条疲惫却依旧凶戾的伤龙,沿着泥泞的官道,朝着兖州腹地——东郡的方向,沉默而坚决地进军。
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下冰冷的泪水。空气中弥漫着济南城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血腥气,混杂着队伍中伤员痛苦的呻吟、战马疲惫的响鼻,以及那几架沉重炮车碾压泥泞发出的沉闷声响。
索超骑在马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撕扯着他的神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从未停止(重伤debuff:左臂力量-50%,体力严重透支)。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前方兖州的方向。济南城的血洗,非但没有熄灭他心中的凶焰,反而如同浇上了一瓢滚油,烧得更加暴烈!他要乘胜追击!他要彻底打垮曹操在青兖的脊梁!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挡在急先锋索超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将军,前面就是东郡地界了。”一个同样带伤的亲兵哑着嗓子,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斥候回报,于禁那龟孙子带着残兵,一路没命地往那边逃!”
“东郡…”索超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暴戾的光芒,“曹操的老窝子之一?好!老子倒要看看,是于禁的腿快,还是老子的斧头快!传令!加快速度!天黑前,老子要在东郡城里喝酒!”
队伍在压抑的沉默中加快了步伐,疲惫被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所取代。济南城的“收获”让他们尝到了甜头,那血腥的狂欢暂时麻痹了伤痛和疲惫。他们渴望更多的掠夺,更多的杀戮带来的短暂快感。
然而,越接近东郡城,气氛却愈发诡异。
官道上,空无一人。没有逃难的百姓,没有溃散的败兵,甚至连飞鸟走兽都似乎绝迹了。只有风吹过空旷田野的呜咽声,以及路边偶尔可见的、被遗弃的破旧车辆和零星杂物,在死寂中诉说着仓惶。
“将军,情况…有点不对啊。”亲兵看着前方那座在阴沉天幕下沉默矗立的城池轮廓,脸上露出了不安,“太安静了…城门…好像是开着的?”
索超也皱紧了眉头。他勒住战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东郡城那高大的城墙清晰可见,城门…果然洞开着!黑洞洞的城门洞,如同巨兽张开的、不设防的口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城头上,看不到一面旗帜,也看不到一个守军的身影。整座城池,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一股寒意,顺着索超的脊梁骨悄然爬升。久经沙场的直觉在疯狂地报警!这绝不正常!于禁就算再狼狈,也不可能弃守东郡这样的重镇!这敞开的大门…是陷阱!
“停!”索超猛地举起右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死寂和压抑。
“凌振!”索超回头,看向队伍后方,那个骑在驮满工具袋的矮马上、精神萎靡、右耳裹着厚厚渗血绷带的精瘦身影。
凌振被爆炸震伤的内腑还在隐隐作痛,右耳持续的轰鸣让他烦躁不堪。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索超。
“看到前面那座城了吗?”索超指着死寂的东郡城,“给老子轰它几炮!老子倒要看看,这鬼城里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凌振顺着索超的手指望去,看到那洞开的城门和空无一人的城头,那双因为伤痛和疲惫而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又亮起了一簇疯狂的火苗!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那浓烈的硫磺硝石味似乎再次刺激了他的神经。
“嘿嘿…空城?”凌振发出一种如同夜枭般的、带着金属刮擦感的笑声,“好!老子最喜欢炸空城了!装填!‘震天雷’!目标——城门楼子!给老子把那破门楼炸上天!”
幸存的炮兵们立刻忙碌起来。沉重的炮架再次被艰难地架设起来。粗大的绞盘发出呻吟,配重箱被提升到顶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圆球被塞入冰冷的炮膛,引信被拉出。
“放——!!!”凌振尖锐的嘶吼再次响起!
轰——!!!轰——!!!
两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尖啸!两颗“震天雷”划破死寂的空气,精准地砸在了东郡城那高大却空无一人的城门楼区域!
轰隆——!!!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闷雷在东郡城头炸响!橘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坚固的城门楼在恐怖的爆炸冲击下剧烈摇晃,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浓烟和尘土瞬间弥漫了城头!
然而…没有惨叫!没有惊呼!没有预料中的守军崩溃!爆炸过后,除了燃烧的火焰和坍塌的城门楼废墟,整座城池依旧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毁灭性的爆炸,只是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这诡异的死寂,比任何抵抗都更令人心悸!
索超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陷阱!绝对是陷阱!这敞开的大门,这空无一人的城池,这诡异的平静…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进军!
“妈的!装神弄鬼!”索超眼中戾气翻涌,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旁边一个眼神凶悍的百夫长,“你!带一队人!给老子进去探探!看看里面到底是人是鬼!”
那百夫长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军令如山,他咬了咬牙,点了五十名同样面露惧色的士兵,硬着头皮,如同走向地狱之门般,朝着那黑洞洞的城门洞,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那五十个身影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里。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啊——!!!”
“火!有火!”
“快跑!是火药——!!!”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声猛地从城门洞深处爆发出来!紧接着,是更加沉闷、更加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连绵爆炸声!
轰!轰!轰!轰!
不是霹雳炮那种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如同闷雷在地窖里滚动!只见城门洞内火光猛地一闪!一股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和碎石猛地从洞内喷涌而出!那五十名进去探查的士兵,连人影都没见冲出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爆炸彻底吞噬!
紧接着,整条靠近城门的街道都开始发生连锁爆炸!埋在街道石板下、房屋角落里的火药被引燃!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四起!浓烟滚滚!破碎的石板、燃烧的木料、以及…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被爆炸的气浪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在城外的泥地里!
“嘶——!”索超和他身后的残兵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看着那不断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城门洞,看着城外散落的那些焦黑破碎的肢体,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后怕!
这根本不是空城!这是一座布满了死亡陷阱的炸药桶!是曹操精心为他们准备的——**焚城墓场**!
“狗日的曹操!狗日的于禁!”索超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戏耍的野兽,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强攻?进去就是被炸成齑粉!绕路?谁知道其他城门是不是也布满了同样的陷阱?!
就在这进退维谷、被死寂和恐惧笼罩的时刻!
“将军!”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在索超身后响起。
索超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队伍后方。来人浑身湿透,沾满泥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正是负责情报、拥有“神行”异术的——**戴宗**!他显然是以极限速度,冒着巨大的风险,刚刚从更前方探查归来!
“戴兄弟!你…”索超看到戴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戴宗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惊魂未定,他指着东郡城,声音急促而嘶哑:“将军!不能进城!更不能强攻!这…这整座城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于禁撤走前,把城里能搜刮到的硫磺硝石,全他妈埋在了街道下面!房子底下!他…他这是要把我们连城一起炸上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但是!我发现了!于禁的主力根本没在东郡停留!他们…他们往东平湖方向去了!芦苇荡!他们藏在东平湖的芦苇荡里!等着我们一头撞进这火坑,再出来收拾残局!”
“东平湖…芦苇荡…”索超眼中的暴戾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死死盯着那座依旧在燃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空城,又猛地转头看向东平湖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点的弧度。
“好!好得很!想用一座破城当棺材埋了老子?还想躲在湖里当水鬼捡便宜?”索超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老子偏不让你如愿!传令!绕过东郡!目标——东平湖!老子要把那群藏头露尾的龟儿子,从芦苇荡里揪出来,炸成鱼虾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