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头上,那几座被魏定国“蚀骨膏”引燃的箭楼,已然化作了巨大的、扭曲的火焰图腾!黑色的火焰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疯狂地舔舐、吞噬着木质结构,发出噼啪爆响和木材断裂的呻吟。浓烟滚滚,直冲灰暗的云霄,将邺城上空染成一片污浊的墨色。炽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烤得下方战场上的积雪迅速融化,露出底下焦黑冰冷的冻土。
城上的袁军彻底乱了套。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呼喊被淹没在火焰的咆哮声中。救火?那诡异的黑火遇水反而更烈!士兵们徒劳地用沙土扑打,却只是激起更大的火星和浓烟。不少人浑身着火,惨叫着从燃烧的箭楼上跳下,如同一个个燃烧的火球砸在城下或冰冷的护城河里,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和滋滋的焦响。恐惧像瘟疫般蔓延,西城门附近的防御力量被这无法扑灭的“地狱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缺口!
“撞!给老子撞开它!”索超那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声在战场后方炸响!他强撑着尚未痊愈的重伤之躯,脸色依旧苍白,左臂用厚布紧紧固定在胸前,仅靠右臂挥舞着那柄新换的、刃口闪烁着寒光的金蘸巨斧,亲自督战!他身后,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力士,推着一根用整棵百年铁木削尖、裹着厚重生牛皮的巨大攻城槌,在盾牌手的拼死掩护下,如同移动的铁甲堡垒,朝着西城门那因混乱而显得摇摇欲坠的城门,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轰!轰!轰!
沉重的攻城槌一次次狠狠撞击在厚重的城门上!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城门剧烈地颤抖着,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城门洞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城上稀稀落落的箭矢和滚木礌石砸在攻城槌的顶棚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却无法阻止这头钢铁巨兽的狂暴冲击!
“守住!堵住城门!快!”城上幸存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火焰的蔓延和混乱的人心,让命令显得苍白无力。
孙逊站在后方稍高的指挥土台上,玄色外袍在热浪和寒风的交织下猎猎作响。他脸色冷硬如铁,眼神死死锁定在那摇摇欲坠的城门上。胸口的玉佩灼烫得惊人,那暗金色的“囚”字血纹仿佛活了过来,在衣料下疯狂搏动、扩张,贪婪地吸吮着战场上空弥漫的硝烟、血腥和浓烈的死亡气息!它指向胜利,更指向更深的血海!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大地脉动规律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仿佛遥远的巨兽在苏醒!
孙逊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越过混乱的攻城前线,投向了东方的天际线——漳河上游的方向!
“来了!”朱武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动,失声叫道,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预感!
轰隆隆——!!!
一阵沉闷得如同天际滚雷般的巨响,由远及近,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那声音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大地深处!来自那条蜿蜒的、被寒冬禁锢的漳河!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令人永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浑浊的、裹挟着无数巨大浮冰的黄色水线,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荒巨蟒,以摧枯拉朽、吞噬一切的气势,顺着冰冻的漳河河道,咆哮着奔腾而来!那水头越来越高,越来越近!浑浊的浪涛翻滚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无数房屋大小的白色浮冰在洪流中沉浮、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碎裂巨响!
“冰坝…决堤了!单将军成功了!”梁山军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那积蓄了数日的、来自漳河上游的狂暴力量,在单廷圭精准的算计和决堤下,终于挣脱了束缚!裹挟着寒冬的刺骨冰寒和无坚不摧的伟力,狠狠地撞向了邺城的东面!
轰——!!!
如同天崩地裂!
狂暴的冰水洪流,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东门外那片早已凝结着无数血肉冤魂的护城河冰面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连绵不绝的冰层碎裂声瞬间响彻云霄!那看似厚实的冰面,在这自然伟力的冲击下,脆弱得如同蛋壳!瞬间被撞得粉碎!无数冻结在冰层里的尸体、杂物,被狂暴的水流裹挟着、撕扯着,如同破碎的玩偶般抛向空中,又狠狠砸落!那道由审配精心构筑、以无数生命冻结而成的“人肉铁蒺藜”屏障,在这毁天灭地的洪水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被彻底碾碎、冲垮、吞噬得无影无踪!
洪水并未止步!撞碎冰面后,浑浊的巨浪带着无可匹敌的势头,狠狠地拍击在邺城东面的城墙根基上!
轰隆——!
整段城墙都仿佛在呻吟、在颤抖!巨大的水浪冲上城头,将猝不及防的守军瞬间卷走!洪水顺着城墙的缝隙、排水口,疯狂地倒灌入城内!低洼处瞬间一片汪洋!哭喊声、惊叫声从城内传来,如同末日降临!
“水火合击!就是现在!”孙逊眼中寒芒暴涨,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他猛地拔出佩剑,直指那因洪水冲击而根基动摇、守军大乱的东城门方向,发出了总攻的咆哮:
“魏定国!火箭!给我引燃东城浮油!”
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定国,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他狂笑着,如同指挥地狱烈焰的魔神,手中的火锏狠狠指向被洪水肆虐的东城方向:
“儿郎们!看准了!火箭——放!”
嗖!嗖!嗖!
早已准备好的数百支特制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复仇的火鸟,划过被浓烟和洪水搅乱的天空,精准地射向了东城门外那片刚刚被洪水冲刷过、却因为水流裹挟,在城墙根、护城河残冰以及漂浮的杂物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粘稠的黑色油污(洪水冲击时带起的残留猛火油和杂物)!
火箭落下!
轰!轰!轰!
如同点燃了地狱的引信!那层漂浮在水面、沾染在城墙上的油污,瞬间被点燃!火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黑色的火焰遇水不灭,反而在水面上疯狂跳跃、蔓延!顷刻间,整个邺城东门外,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燃烧着诡异黑焰的火海!火焰顺着倒灌入城的洪水,如同毒蛇般向城内蔓延!点燃了房屋,点燃了街道,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水与火!冰与焰!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毁灭性的力量,在这一刻,在单廷圭与魏定国这两位“圣水将”、“神火将”的联手之下,以一种近乎天地伟力的方式,在邺城这座北方巨邑的城墙之上,完成了惊世骇俗的融合!上演了一幕冰火炼狱的毁灭交响!
东城!彻底陷入水火炼狱!城墙根基在洪水的持续冲刷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守军在火海与洪水的夹击中崩溃逃散!
西城!索超督战的攻城槌,最后一次狂暴的撞击!
轰——咔啦啦——!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木材彻底断裂的悲鸣,西城门那厚重的门板,终于不堪重负,在内外交攻的绝境下,轰然向内倒塌!碎裂的木屑和烟尘冲天而起!
“城门破了——!”
“杀进去——!”
索超独臂高举染血的巨斧,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出闸的猛虎,第一个踏着破碎的城门,冲进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邺城!他身后的梁山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汹涌而入!
邺城,这座袁绍经营多年的心脏,在冰与火的狂暴洗礼下,终于被撕开了它坚硬的甲壳!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巷战与清算,即将在它的残躯之内,彻底展开!
孙逊站在土台上,看着东西两面同时洞开的城门,看着那水火肆虐的毁灭景象。胸口的玉佩灼烫得几乎要烙进他的心脏!那暗金色的“囚”字血纹,在衣料下疯狂地搏动、蔓延,仿佛要挣脱束缚,吞噬眼前的一切!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传令!”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同死神的宣判:
“入城!凡持械抵抗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