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府深处,名为“归巢”的院落,此刻却像个被捅穿了的马蜂窝。
“哇——!!!我要娘——!!!”
“呜哇哇——!!爹!爹你在哪——!”
“呜呜…怕…黑…好黑…”
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浪,几乎要掀翻归巢那精心布置的、缀满柔和发光藤蔓的穹顶。声音稚嫩,却带着穿透灵魂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狠狠扎在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心上。
这里安置的,正是白泽从白氏祭品箱中救出的、那百余名颈后带着螭纹烙印的幼童。他们大多只有四五岁年纪,最小的甚至还在蹒跚学步。连日来的惊恐、囚禁、被迫与亲人分离的剧痛,如同深埋在幼小心灵里的毒刺,在夜深人静、安全感最稀薄的时候,轰然爆发!
归巢内,一片狼藉,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几个穿着青色侍女服、头上还戴着兔耳朵、猫耳朵等毛茸茸装饰(据说是为了安抚孩子特意准备的)的女妖,此刻早已是花容失色,满头大汗。她们平日里在妖族也是伶俐泼辣的角色,此刻却被一群哭得震天响的小娃娃逼得手足无措。
“小祖宗!别哭了!看!姐姐这里有糖!甜甜的糖!”一个兔耳女妖努力挤出最温柔的笑容,举着一枚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灵果糖,试图塞进一个哭得小脸通红、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男童嘴里。
“呜…不要糖…要娘!哇——!”男童猛地一挥手,灵果糖“啪”地被打飞,滚落在地。他哭得更加歇斯底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抽噎而一耸一耸。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新买的鲛绡裙子!别扯!别扯啊!”另一个猫耳女妖欲哭无泪,她昂贵的裙摆正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死死攥在手里,当成抹眼泪鼻涕的手帕,还被无意识地狠狠撕扯着。
“呜…坏…都是坏人…骗人…”小女娃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控诉,手上力道不减。
角落里,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刀疤、负责外围警戒的熊妖守卫,此刻正笨拙地、小心翼翼地用他那蒲扇大的、能轻易拍碎岩石的手掌,试图去拍一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女孩的后背,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琉璃器皿。
“不…不哭…乖…”熊妖努力压低他那粗犷的嗓门,声音却依旧如同闷雷滚过。
“哇——!熊!大熊!吃小孩!!”小女孩被他这“温柔”的抚慰和巨大的体型吓得魂飞魄散,哭嚎瞬间拔高了八度,连滚带爬地躲到另一个正在啃自己手指、眼神呆滞的幼童身后,把那个幼童也吓得跟着大哭起来。
“我…我没…”熊妖僵在原地,巨大的手掌尴尬地停在半空,那张凶悍的刀疤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委屈和无措的表情。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同样焦头烂额的同伴,得到的只有同样崩溃的眼神。
整个归巢,哭声、喊声、女妖的柔声劝慰(逐渐变成抓狂的尖叫)、熊妖笨拙的安抚、灵果糖被踩碎的咔嚓声、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神经崩溃的噪音风暴!空气中弥漫着眼泪的咸涩、汗水的酸味、灵果糖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因过度恐惧而失禁的尿骚气。
精心布置的、原本温馨舒适的儿童床铺被蹬得乱七八糟,柔软的云锦被褥被扯到地上,踩满了小脚印。用来安抚情绪的发光小玩偶被扔得到处都是,有的被扯掉了耳朵,有的被踩扁了肚子。墙壁上,那些据说能安神的、描绘着蓝天白云彩虹的壁画,此刻在孩子们眼中,恐怕也成了囚笼的象征。
一片混乱的中心,站着白泽。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玄袍,身形挺拔如孤峰,与这喧闹失控的、充满了奶味和泪水的环境格格不入。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正微微低垂,目光落在离他最近、哭得最凶的一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瘦瘦小小,穿着一件明显不太合体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袖口还打着补丁。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满地打滚或撕扯东西,只是死死抱着一个同样破旧、却洗得很干净的布娃娃,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断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脸憋得青紫,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无声地滑落,砸在怀里的布娃娃上,浸湿了一片深色的痕迹。那双哭得红肿、如同小兔子般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空洞的、被巨大恐惧吞噬后的茫然和绝望。
白泽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小女孩空洞的泪眼,落在那微微敞开的、洗得发白的衣领下——她的后颈处,一个淡青色的、如同古老图腾般的螭龙纹路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纹路的形态、流转的细微灵光…与他贴身佩戴的那枚寒氏螭纹玉佩,隐隐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一股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刺穿了白泽冰冷的心脏。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小女孩绝望的哭泣和那熟悉的螭纹,狠狠撞在了他灵魂深处某个早已结痂、却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上。
他的指尖,在宽大的袍袖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呜哇——!!!娘——!!!”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尖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哭嚎,猛地从另一个方向炸响!一个瘦弱的男孩,如同被无形的恐惧彻底吞噬,猛地从地上弹起,赤着脚,不管不顾地朝着紧闭的、厚重的院门方向冲去!
“拦住他!”兔耳女妖尖叫,声音都劈了叉。
离得最近的熊妖守卫下意识地伸出巨大的手掌去捞。然而,那男孩冲得太猛,又太过瘦小滑溜,竟从熊妖指缝间钻了过去!眼看就要一头撞上那刻满了防御符文的坚硬石门!
以他凡胎肉体的速度,这一下撞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嗡——!
一道沉闷的、如同巨石滚落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道高大、厚重、由深灰色岩石构成的身影,如同瞬间移动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男孩与石门之间!它动作快得带出了残影,却带着一种石傀特有的、精准到刻板的僵硬感!
正是那尊被白泽安排驻守归巢外围、编号“石七”的战斗石傀!
它的反应,或者说,它核心指令中“保护幼童安全”的最高优先级,让它做出了最直接、最高效的选择!
石七那巨大的、由整块岩石雕琢而成、关节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左臂,如同最稳固的闸门,猛地横向一拦!
“砰!”
一声闷响。
男孩小小的身体,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了石七那坚硬、冰冷、如同城墙般的手臂上!
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并未发生。石七的手臂在接触的瞬间,覆盖其上的岩石纹理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土黄色光晕瞬间扩散,如同最柔软的缓冲垫,将撞击的力量无声地消弭化解。
男孩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剧烈的冲击让他懵了一瞬,连哭泣都暂停了半秒。他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堵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冰冷岩石气息的“高墙”。
石七那由两块不规则岩石构成、闪烁着稳定红光的晶石眼珠,微微向下转动,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坐在地上、小嘴一瘪眼看又要爆发出更大哭声的男孩。
然后,它动了。
在所有人——包括白泽——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荒诞感的注视下。
石七那庞大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曾轻易扫飞金丹修士的岩石身躯,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协调、却又带着一种莫名认真的姿态…开始…晃动!
它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提线木偶,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岩石关节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左摇!右摆!前倾!后仰!
幅度不大,频率更是毫无规律可言,时而快如抽搐,时而慢如龟爬。与其说是在摇晃哄孩子,不如说像是一尊年久失修、正在经历轻微地震的古老石像,随时可能散架!
更令人窒息的是,它那由岩石构成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旧对着坐在地上的男孩。闪烁着红光的晶石眼珠,一眨不眨(虽然它也不会眨眼)。整个画面,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和…冷幽默!
男孩的哭声,在石七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摇篮曲”下,奇迹般地…卡壳了!
他坐在地上,仰着小脸,沾满泪水和鼻涕的小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溜圆,似乎被眼前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怪物”和它那匪夷所思的动作,彻底震住了!连哭都忘了哭!
整个归巢内,原本震耳欲聋的哭嚎声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零星几个孩子还在抽噎,但更多的孩子,都如同那个男孩一样,被这尊突然出现、行为诡异的大石头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记了哭泣,茫然地、带着一丝好奇和恐惧地看着它。
连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女妖和熊妖守卫,也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石七那笨拙而努力的“表演”,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混合着惊愕、茫然、还有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
死寂!
一种被荒诞感冻结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归巢院落。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
“噗——”
一声清晰无比、充满了极致讥诮、仿佛憋了八百年的爆笑,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白泽肩头炸响!
是万劫!孽龙之魂!
“哈哈哈哈哈哈——!!!”万劫那沙哑、充满怨念和恶趣味的灵魂狂笑,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在白泽识海里疯狂冲刷、回荡,震得白泽都微微蹙眉。
“摇篮曲?!这他娘的是摇篮曲?!哈哈哈哈!!”
“本座活了万把年!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是打算把娃摇晕过去…直接睡到明天中午吗?!哈哈哈哈!!”
“僵硬!太僵硬了!比昆仑山底下埋了十万年的老僵尸还僵!!”
“嘎吱嘎吱…本座听着都怕它把自己胳膊给晃折了!!”
“哎哟不行了…笑死龙了…这蠢石头是哪个天才设计的?!”
“建议!强烈建议!!”
“给它这‘石傀摇篮曲’…申报…三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绝对…独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哈哈…非遗!必须非遗!!!”
万劫笑得几乎要在白泽识海里打滚,那沙哑癫狂的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嘲讽,将现场那诡异凝滞的气氛冲得七零八落。
白泽的额角,似乎有根极其细微的青筋,在万劫那震耳欲聋的“非遗”狂笑声中,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而石七,似乎完全不受万劫嘲讽的影响。它那闪烁着红光的晶石眼珠,依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坐在地上、似乎被它“安抚”住了的男孩。僵硬的摇晃动作,依旧在持续,嘎吱…嘎吱…如同最蹩脚却最执着的背景音。
就在这时!
“呜…呃…”坐在地上的男孩,似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他看着眼前这尊还在“努力”摇晃的大石头,小嘴一瘪,刚刚停歇的恐惧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眼看新一轮更猛烈的哭嚎风暴就要爆发!
石七那闪烁着红光的晶石眼珠,光芒似乎急促地闪烁了一下。它那僵硬的摇晃动作猛地一停!
在所有人(包括万劫的笑声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的注视下,石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那巨大的、覆盖着粗糙岩石的右手。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它只是用它那根如同攻城锥般粗壮的、岩石构成的食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点向了男孩的眉心。
指尖,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温和的土黄色光芒,悄然亮起。
嗡——!
就在石七那粗糙冰冷的岩石指尖,即将触碰到男孩眉心的瞬间!
异变陡生!
白泽怀中,那枚贴身佩戴、从未离身的寒氏螭纹玉佩,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发出一阵灼热!一股强烈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狠狠冲击着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
那坐在地上的男孩,后颈处那淡青色的螭纹烙印,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瞬间光芒大放!一道清晰无比、活灵活现的青色螭龙虚影,猛地从烙印中升腾而起!螭龙虚影虽小,却鳞爪飞扬,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发出一声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清越激昂的龙吟!
这龙吟并非实体声音,却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归巢院落!
“嗷——!”
“呜——!”
所有颈后带着螭纹烙印的幼童,无论之前是哭泣、呆滞、还是茫然,在这一刻,身体齐齐一震!他们后颈的螭纹烙印,如同被点燃的火种,瞬间亮起或深或浅的青色光芒!一道道或清晰或模糊的螭龙虚影,带着同源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烙印中升腾而起!
百道螭影!虽微弱,却同源共鸣!
霎时间,整个归巢院落,被一片纯净、古老、带着血脉相连的温暖青色光芒笼罩!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安宁与祥和气息!
而石七那点向男孩眉心的岩石食指,此刻恰好被那升腾而起的小螭龙虚影环绕、包裹!
嗡——!
石七庞大的岩石身躯,猛地剧烈一震!它那原本闪烁着稳定红光的晶石眼珠,此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熔金般炽烈的光芒!那光芒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剧烈的挣扎,还有一种…仿佛被强行唤醒的、来自遥远时空的、刻骨铭心的悸动!
它那由岩石构成的、本该毫无表情的“脸”上,那些原本只是简单勾勒的纹路,此刻竟然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极其细微、极其艰难地扭曲、抽动起来!仿佛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灵魂,正在这血脉共鸣的刺激下,于冰冷的岩石躯壳中,痛苦地挣扎、苏醒!
它的指尖,那点温和的土黄色光芒,与男孩眉心灵台处散发的、源自螭纹烙印的纯净生命气息,以及环绕其上的小螭龙虚影,产生了奇异的交融!
男孩那原本蓄满泪水、写满恐惧和即将爆发的绝望小脸,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光芒包裹下,猛地僵住了。
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哭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按了回去。
他眼中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纯粹的、近乎神圣的安宁和…一丝好奇所取代。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尊散发着温暖光芒(此刻石七整个身躯都被那熔金光芒笼罩)、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冰冷可怕的大石头,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颈那还在微微发烫、却无比舒服的螭纹烙印。
然后,在所有人屏住呼吸、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小男孩伸出自己小小的、还有些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石七那点在他眉心的、粗糙却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岩石食指。
“石…石叔…”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试探和懵懂的稚嫩声音,如同初春破土的第一片嫩芽,轻轻地、怯生生地响起。
嗡——!
石七那熔金般的眼瞳,光芒再次暴涨!它整个庞大的岩石身躯,因为这声稚嫩的呼唤,剧烈地颤抖起来!岩石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艰难扭曲的岩石“面容”上,一种极其复杂、极其人性化的情绪——混杂着巨大的痛苦、无措、以及一种深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笨拙的温柔——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它似乎想回应,想点头,想弯腰,想做出任何能表达此刻剧烈情绪的动作。
然而,它那僵硬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战斗躯壳,它那被设定为“守护”而非“交流”的核心指令,根本无法支撑它表达如此复杂的情感!
最终,石七只能维持着那点住男孩眉心的姿势,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唯有那双熔金般的眼瞳,剧烈地闪烁着,如同两颗在黑暗中疯狂搏动的心脏,无声地诉说着它岩石躯壳内,那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灵魂风暴!
“呜…”又一个细微的抽泣声响起,却不再是恐惧。一个离得稍近、同样被螭纹光芒笼罩的小女孩,似乎被这奇异的温暖和安宁所吸引,踉踉跄跄地朝着石七的方向,迈出了试探的一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那些停止了哭泣、被血脉共鸣的温暖光芒安抚下来的孩子们,带着懵懂的好奇和一丝本能的亲近,如同归巢的雏鸟,开始慢慢地、试探性地,朝着那尊散发着熔金光芒、僵立如山的巨大石傀,聚拢过去。
他们伸出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石七那粗糙冰冷的岩石腿甲、手臂…仿佛在确认这巨大“石叔”的真实存在。
归巢内,再没有震天的哭嚎。
只有一片奇异的、温暖的、带着血脉相连气息的静谧青光。
孩子们依偎在石七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身躯周围,如同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他们的呼吸变得均匀,小脸上残留着泪痕,却已经安然入睡。几个最小的孩子,甚至蜷缩在石七巨大的脚边,抱着它冰冷的岩石脚趾,睡得无比香甜,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石七依旧保持着那个点向男孩眉心的姿势,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又如同一座沉默的灯塔。它熔金般的眼瞳光芒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激烈闪烁,而是如同温煦的熔岩湖,静静地流淌着,倒映着下方安然入睡的孩子们小小的身影。
它那僵硬的身躯,在光芒的笼罩下,仿佛也柔和了几分。每一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晃动(它还在无意识地执行那未完成的“摇篮曲”指令),都带着一种笨拙到令人心颤的温柔,如同最古老的岩石,在无声地守护着新生的嫩芽。
白泽站在原地,玄袍在静谧的青光中显得格外深沉。他怀中的螭纹玉佩依旧散发着温热的共鸣。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石七那笨拙的守护,看着孩子们在血脉共鸣中寻得的安宁。那张冷硬的脸上,冰雪似乎消融了一丝。他缓缓抬起手,隔着衣料,轻轻按住了怀中那枚滚烫的玉佩。
万劫那聒噪的魂音,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过了许久,才有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别扭和不自在的嘟囔,如同叹息般在白泽识海中响起:
“…工伤…”
“…这届崽子…睡得倒是香…”
“…石头的胳膊…怕是要…摇出火星子了…”
“…算了…本座…勉强…给个…三星…好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