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的第二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狱”开启。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急促的哨声就划破了宿舍楼的寂静。“三分钟内，一号训练馆集合！迟到者，绕场馆蛙跳十圈！”
光从床上弹起来，和早乙女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来真的了”。两人用最快速度套上训练服，冲下楼。
一号训练馆内，灯光惨白。三十多名少女迅速列队站好，大多数人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但眼神已经迅速清醒。五十岚教练背着手站在队伍前方，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
“晨练，二十圈变速跑，热身活动十分钟。”指令简洁冰冷。
二十圈！还是变速跑！光倒吸一口凉气。北川第一的晨练最多也就十五圈匀速。但她没时间多想，随着哨声，队伍开始移动。前五圈匀速，接着是五圈加速冲刺与慢跑交替，再五圈高抬腿跑与侧向滑步交叉，最后五圈又是全力冲刺。
汗水几乎在第三圈就开始狂飙。光调整着呼吸，努力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她能听到身边粗重的喘息，看到有人脚步开始踉跄。但她咬牙坚持着，鹫匠爷爷那些“基础耐力是根本”的咆哮在耳边回响，哥哥飞雄“体力分配注意”的叮嘱也浮现脑海。她控制着节奏，不盲目冲到最前，也绝不让自己掉队。
跑完二十圈，所有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十分钟的热身活动，每个人都做得格外认真，因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正餐。
……
上午的训练被分割成几个技术专项组。光被分在了“防守与一传精细化”组，教练正是昨天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助理教练之一，前国家队自由人岩崎。
训练内容枯燥到令人发指。不是对垫，不是接扣球，而是最基础的——原地垫固定轨迹的球。
岩崎教练用发球机，以完全相同的力度、角度、旋转，将球一次次送到光面前完全相同的位置。要求只有一个：用完全相同的手臂角度、触球部位、缓冲动作，将球垫到对面墙上同一个直径只有三十厘米的圆圈里。
“手腕角度偏了零点五度！重来！”
“触球点太低！球旋转了！重来！”
“身体重心后仰了！你是垫球不是鞠躬！重来！”
光从未如此细致地“审视”过自己做了成千上万次的垫球动作。在岩崎教练鹰隼般的目光和分毫不差的机器喂球下，她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存在那么多细微的、以前根本察觉不到的偏差和不稳定。一个球垫不好，就要连续重做十次，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因为重复同样的动作而酸胀麻木，精神更是要高度集中到近乎窒息。旁边同样在练习的佐仓美羽，面对的是力量更大的重扣模拟垫球，砰砰的撞击声听得人心惊。早乙女薰在另一组练习拦网手型，一次次跳起，手臂被教练用棍子敲打调整角度，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炫技，没有战术，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基本功回炉重造”。
……
下午所有人被集中起来，观看剪辑过的世界级女子排球比赛录像。五十岚教练亲自讲解，不是讲哪个扣球漂亮，哪个救球精彩，而是拆解每一个回合背后的战术逻辑。
“看，巴西队这个轮次，为什么二传要冒险传这个背飞？因为她们前一球刚打了四号位强攻，俄罗斯的拦网重心还在右侧。这个背飞打的就是时间差和对方防守阵型转换的瞬间空当。”
“再看日本队这次防守反击，自由人为什么要把球垫向那个看似没有攻手的位置？因为她看到了对方拦网落地后，后排那个点的防守队员正在向前移动补位，那里是瞬间的真空地带。二传心领神会，一个二次吊球得分。”
录像课结束后，是分组对抗实战，但规则变了：每一局开始前，教练会指定一种战术套路，比如“本局必须至少打出三次后排进攻配合”，或者“防守方必须尝试至少两次三人拦网”。要求队员们在实战中，有意识地去执行和应对这些战术。
光所在的队伍，被要求“进攻组织必须通过两次以上的传球配合，禁止一传到位后直接传高球强攻”。这意味着对二传和攻手之间的跑位、掩护、传球精准度要求极高。
压力巨大。铃木纱耶香作为二传，脑子转得飞快，不断用手指比划着战术，但执行起来却状况百出。光在一次战术跑动中，和早乙女薰的掩护 timing 没对上，撞在了一起，球直接失误。对手抓住机会打反击得分。
“停！”五十岚教练吹哨，“第三组，你们的掩护是摆设吗？早乙女，你的启动快了零点三秒！影山，你的眼睛在看哪里？看二传的手！看队友的位置！战术不是死跑位，是动态的阅读和调整！”
光喘着粗气，胸口因为撞击而隐隐作痛。但她没有沮丧。以前在俱乐部，战术更多是固定的几套，执行就行。但在这里，战术是活的，是需要根据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况去理解和执行的。
对抗继续进行。光强迫自己更主动地去观察，不仅仅是对方，更是己方的队友。她开始尝试用“二传的大脑”去跑位，预判铃木可能传球的方向，提前移动。几次配合渐渐有了模样。
在一次成功的“双快球掩护结合后排偷袭”战术得分后，铃木纱耶香跑过来和光击掌，眼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影山，刚才那个跑位，时机完美！”
“是铃木前辈传得好！”光也笑了。
……
一天的训练结束，每个人都是扶着墙走出训练馆的。晚饭时，食堂里安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大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回到宿舍，短暂的休息后，光和早乙女薰又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去活动室？”早乙女薰问。
“嗯。”光点头。
活动室里，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佐仓美羽在练习负重挥臂，那个关西女孩在做平衡训练。还有一个新面孔，是今天在拦网组表现出色的一个高个女生。
没有寒暄，各自训练。光今天加练的重点是脚步移动和核心稳定。岩崎教练下午私下跟她说：“你的预判意识和手上感觉不错，但脚下移动的效率和重心保持，还能更好。这决定了你防守的上限。”
她反复练习侧向交叉步、前后急停急起，配合着核心收紧，力求每一步都扎实、快速、经济。汗水滴在地板上，很快形成一小片水渍。
训练间隙，大家会短暂休息，喝点水，偶尔交流几句。
“影山，”佐仓美羽擦着汗，忽然说，“你今天下午那个战术跑位，第二次的时候，其实可以再往外拉一点，那样铃木给你背传的空间更大。”
光回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啊！真的！谢谢佐仓前辈！”
“叫美羽就行。”佐仓难得地笑了笑，“你们北川的防守反击节奏很快，挺有意思的。”
早乙女薰也加入讨论：“我们那边冬天太冷，很多时候都在练力量和基础，战术变化少。来了这里，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关西女孩小声说：“我们教练总说，要用脑子打球……但我有时候还是只会凭感觉。”
高个女生闷闷地说：“我感觉自己除了个子高，啥也不会……”
回到宿舍，光忍着全身的酸痛，在笔记本上记录：
【第二天。基本功被彻底打碎重练。原来我的垫球有那么多问题。】
【战术课打开新世界。排球不仅仅是技术和身体，更是头脑的较量。】
【和薰姐姐、美羽姐她们的交流，感觉很好。大家都不一样，但都想变强。】
【目标：在离开这里前，至少要掌握三种新的战术跑位，并且把防守移动效率提升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