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夕阳,穿过办公楼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大生率先走了出来,神色依旧沉稳,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舒展。紧随其后的宋晓棠,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绯红,眼神却不复往日的跳脱,添了几分温顺和怯意。她垂着眸子,跟在周大生身后,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连走路的步子都放轻了许多。
林晚秋早已收拾好办公室的残局,见两人出来,只是微微颔首,没多言语。
周大生坐在老板椅上,指了指门口的接待台:“去把今天的来访登记册整理好,有遗漏的地方,补上。”
“是,周厂长。”宋晓棠的声音细弱,却透着十足的顺从。她快步走到接待台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登记册和钢笔,埋首忙活起来。
往日里,她登记来访人员,总是毛毛躁躁,要么漏记了单位,要么写错了名字,时不时还会和来人搭话闲聊,没个正形。可此刻,她握着钢笔的手稳稳当当,目光专注地落在纸页上,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单位,都写得工工整整,连字迹都比往日清秀了几分。
没过多久,厂办的老王抱着一摞文件过来,刚走到门口,就扬声喊:“晓棠丫头,周厂长在不在?”
换做以前,宋晓棠早就蹦蹦跳跳地站起来应声了。可今天,她只是微微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柔和却清晰:“王师傅,您先坐。周厂长在办公室处理公务,我先帮您登记一下,再进去通报,好吗?”
说着,她拿起笔,递过登记册:“麻烦您写下姓名和事由。”
老王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宋晓棠,有些不敢认。这丫头,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往日的毛躁劲儿没了,说话做事,竟透着一股子妥帖稳重。
老王笑着填好登记册,宋晓棠接过来核对了一遍,才起身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周厂长,厂办的王师傅送文件来了。”
“进来。”
得到回应,她才推开门,侧身让老王进去,又轻轻把门带上,回到接待台继续忙活。
周大生隔着玻璃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接下来的几天,宋晓棠的变化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有人来访,她总是先起身问好,笑容温和不张扬;登记信息时,一丝不苟,连来访时间都精确到分钟;遇到不认识路的来访者,她会耐心指引,语气细致;若是周大生正在忙,她会请人在接待区落座,倒上一杯热水,再轻声告知“您稍等,周厂长忙完就来”。
接待台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登记册码得整整齐齐,连角落里的绿植,都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
这天上午,文工团的刘春桃来找周大生汇报工作,进门就忍不住对周大生感慨:“周厂长,您是不知道,现在宋晓棠可出息了!以前我来汇报工作,她总爱凑过来问东问西,现在安安静静的,做事别提多稳当了。”
周大生正在看文件,闻言抬了抬眼,淡淡道:“知错能改,就是好事。”
他的目光投向接待台,宋晓棠正低头整理着一份报表,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柔和又安静。
林晚秋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周大生手边,轻声道:“宋晓棠现在这样,接待室的秩序都好了不少。”
周大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驯服一匹小野马,无非是给点教训,再给点甜头。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得甚是精妙。
这红星轧钢厂的人和事,正一步步按着他的心意,变得愈发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