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半透明的胶质,阳光中浮动的微尘都似乎停滞了。所有通过初选、站在两侧静候的人,无论是沉稳的妇人、精干的汉子,还是眼神清亮的少女、身板结实的少年,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目光,或直接,或偷偷地,全都落在了我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上。那纸上写的,是他们未来的命运,是在这个崭新宅院里的名分和去处。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重量——有期待,有紧张,有忐忑,也有对新生活的隐约渴望。站在院外那十来个未通过初选的人,虽然隔得远些,但同样伸长了脖子,试图捕捉堂屋里的任何一点声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粗糙纹理。纸上,我用工整的小楷,一一对应着昨天夜里反复斟酌后定下的二十五个人选,以及为他们准备的新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来自星宿或节气,承载着我对这个岗位的期望和寓意。这不仅仅是一个代号,更是他们融入柳家、获得新身份的开始。
我的目光先看向娘。娘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叠,姿态端凝,对我微微颔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她将这个最重要的“定名”与“立规”时刻,完全交给了我。
我又瞥了一眼龙渊宸。他依旧坐在那里,姿势未变,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微光。他在看,看我如何行使这份刚刚到手的、主宰他人命运的权力。
哥哥则显得有些兴奋,坐得更加笔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又忍不住去瞟那些可能成为他书童和侍从的少年。
定了定神,我展开纸张,目光落在第一行。声音不高,但确保堂屋内外都能听清:
“以下念到新名字者,向前一步。”
停顿了一下,我念出第一个名字:
“张娥。”站在左侧最前面那位曾做过管事嬷嬷的沉稳妇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我,又转向娘,再次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而不卑微。
“改名:柳霜降,自今日起,你便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霜降’节气,取其‘霜华凝智’之意,望你以深厚阅历与沉稳心性,协助老夫人打理内宅,教导规矩,成为老夫人的左膀右臂。”我清晰地解释着名字的寓意,也是在明确她的职责。
“柳霜降谨记大小姐教诲,定当尽心竭力,侍奉老夫人,不敢有负此名。”柳霜降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娘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柳霜降点了点头:“以后就有劳你了。”
“老奴分内之事。”柳霜降再次躬身,然后退回到队列中,但站姿更加挺直,肩背似乎都舒展了些,仿佛这个新名字和明确的职责,让她瞬间找到了归属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