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雪广’?”周师傅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扬起的短棍凝在半空,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显得慈和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死死攫住我,“你再说一遍?”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防盗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回流,留下阵阵眩晕。赌对了?这个词,竟然对他有如此巨大的冲击力?
“《红楼梦》里…大观园有一处景点,叫‘芦雪广’!”我喘息着,重复了一遍,紧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曾祖父的字条说‘藏其踪于文字障眼之间’……‘芦雪广’,这三个字,是不是就是‘障眼’所在?”
周师傅没有立刻回答。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力控制的、混合着震惊、怀疑和某种…了然的神情。他缓缓放下了举着的短棍,但目光依旧没有从我脸上移开,像是要穿透我的皮肉,直看到我脑子里转动的念头。
“芦雪广…芦雪广……”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飘忽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或思索。“不是‘庵’,是‘广’……依山傍水的草堂……好一个‘文字障眼’!林慕轩…你果然…玩了一手好灯下黑!”
他猛地抬眼,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那里面之前的杀意和冰冷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小子,”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你是怎么想到的?就凭‘芦雪’二字,联想到芦苇荡?”
我知道,此刻的回应至关重要。生死,或许就在我接下来的几句话里。
“不…不只是联想。”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双腿还在发软,“我反复研究过那本《红楼梦》。您看,”我指了指还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和稿纸,“‘芦雪广’在大观园中是一处临水建筑,贾母曾在那里赏雪,姐妹们在那里烤鹿肉、联诗……它是一个‘广’字,读作‘眼’,意思是依山傍水建造的草堂,很多人会误读成‘芦雪庵’。这种常见的误读,本身就是一种‘障眼’!而且,‘芦’对‘玺’(谐音?或者暗示藏匿环境?),‘雪’有覆盖、隐藏之意,‘广’则指明地点……曾祖父把线索藏在《红楼梦》这个具体的地名里,合情合理!”
我一口气说完,心脏依旧跳得厉害。这番解释,一半是我刚才电光石火间的灵光一闪,另一半则是情急之下的强行附会,只求能唬住他。
周师傅静静地听着,眼神变幻不定。他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根短棍彻底收了起来,插回后腰。
“看来,林家的血脉,终究是绕不开的。”他语气复杂,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感慨,“我盯了你们家三代人,你爷爷林老哥,嘴严得像是焊死的铁葫芦,到死都没吐露半个字。你父亲……唉,更是早早就刻意远离了这些是非。我以为这条线,到我这里就算彻底断了。没想到,竟然应在了你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孙子身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再是刚才那种充满压迫感的逼近,但依旧让我神经紧绷。
“您…您和我爷爷……”我试探着问。
“旧相识。”周师傅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谈,“道不同,但目标,曾经一致过。只是他选择沉默地守,而我…选择主动地寻。”
他蹲下身,不再看我,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红楼梦》和那些稿纸,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将那角金龙丝绸和曾祖父的字条重新折好,目光在那句“藏其踪于文字障眼之间”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邃。
“您刚才说,‘不只是您’在找?还有别人?”我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还是忍不住追问。
周师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嗯。玉玺牵扯太大,百年来,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宫里出来的老人儿,遗老遗少,各方势力,甚至……海外的一些机构。你爷爷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之所以能找到你,也是因为这场火,和你随后反常的举动,到底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我不过是……离得最近,动作最快的一个。”
他将收拾好的书和东西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向外望了望。夜色深沉,小区路灯昏黄,一片寂静。
“这里不能待了。”他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决策后的果决,“无论‘芦雪广’是确指,还是只是一个方向,这个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你跟我走。”
“跟您走?”我一愣,下意识地抱紧膝盖,“去…去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周师傅不容置疑地说,“在弄清楚‘芦雪广’的真正含义,找到下一步线索之前,你需要消失。也是为了保护你。刚才我若真想对你下手,你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让我后背刚刚干涸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确实手下留情了,因为那个词——“芦雪广”。
“那…那本书……”我看向茶几上的《红楼梦》。
“放心,它会跟我们一起去。”周师傅的眼神再次落在那本破旧的书籍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它是钥匙,或许,‘芦雪广’只是第一道锁。”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不是胁迫,而是一种…古怪的,带着某种契约意味的邀请。
“起来吧,小子。”他的声音低沉,“从你翻开这本书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现在,你没有回头路了。不想像你曾祖父那样背负着秘密惶惶不可终日,不想让你爷爷的苦心白费,更不想让那方牵扯了无数人命和气运的玉玺,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里,就跟我一起,把这件事做个了断。”
我看着他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又抬头看向他那双此刻清晰映着灯光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伪装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