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取自战场的奇异冰晶,贴身收藏,传来一阵阵稳定而纯粹的冰凉。它并未加剧我左肩的阴寒,反而像是一块磁石,将周围环境中那无孔不入的“寂灭”寒意隐隐排斥开少许,在我周身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缓和”区域。
这发现让我精神一振。这冰晶,似乎是这片死亡冰原某种本土力量的结晶,对环境的恶劣有着天然的抵御能力。
但我不敢过多依赖它。未知即意味着风险,谁也无法保证这冰晶在特定条件下不会引发什么异变。
我将更多注意力放在赶路上。恢复了部分力量后,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脚下黑冰依旧坚硬,四周死寂依然,但感知中,那片白山山脉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巍峨。那并非温柔的雪山,而是由嶙峋怪石与万古坚冰构成的、散发着蛮荒与苍凉气息的巨** 脉,如同天地尽头最后的壁垒。
脑海中,星陨之湖的牵引愈发强烈,仿佛能听到那湖泊在冥冥中的呼唤。它就在白山之后,在那片永恒冰封的荒原最深处。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另一种感觉也开始浮现。
窥探感。
并非之前“星屑标记”那种明确的、带着恶意的锁定,而是一种更加飘忽、更加隐蔽的注视。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藏匿在那些黑色的怪石之后,潜藏在光滑的冰面之下,无声地观察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是这片冰原本身的“意识”?还是那些与“观星殿”交战过的未知存在?
我握紧了怀中温润了些许的“星核碎片”,将精神力感知提升到极致。《星枢衍阵图》的力量也被我悄然引动,在周身布下了一层无形的、干扰探测的能量涟漪。
我不能停下,也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在这等绝域,任何一丝犹豫和软弱,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攻击。
一路有惊无险。
期间,我又发现了几处类似的战斗痕迹,规模不大,但都异常惨烈。深蓝色的袍服碎片,损毁的星纹法器,以及更多冻结的、颜色各异(有暗红,也有诡异的幽蓝)的血迹。同样,也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奇异冰晶。
“观星殿”在此地的渗透,似乎遭遇了顽强的、持续的阻击。这对我而言,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我尽量绕开这些区域,避免卷入可能的麻烦。
天色,似乎开始变得更加昏暗。
并非寻常的日夜交替,这片冰原的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压抑的灰白。这种昏暗,来自于天际尽头、白山方向涌来的、更加深沉的铅灰色云层。云层低垂,翻滚着,其中隐隐有苍白色的电蛇窜动,带来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空气中的寒意,也开始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暴戾。之前是死寂的冷,现在则带上了一种即将宣泄、即将毁灭的躁动。
要变天了。
我心中凛然。在这等环境下,“变天”绝非寻常的风雪,很可能是某种极端恶劣的能量风暴,或者……是这片冰原某种周期性爆发的自然(或者说超自然)灾劫。
必须尽快找到庇护所!
我加快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白山山麓已经近在眼前,那里地形更加复杂,或许能找到可供藏身的山洞或岩缝。
就在我奔向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犬牙般交错的黑色冰礁区域时,怀中的那枚冰晶,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热来!
不是温暖,而是一种灼烫!仿佛被投入了熔炉!
与此同时,我左肩的阴寒猛地一颤,并非活跃,而是流露出一种……近乎“恐惧”的瑟缩!
怎么回事?
我猛地停下脚步,精神力瞬间提升到顶点!
前方那片黑色冰礁区域,看似与周围无异,但在我的能量感知中,那里仿佛成了一个能量的“漩涡”!一种远比之前感应到的任何存在都要庞大、都要冰冷、都要古老的意志,正从冰礁深处缓缓苏醒!
它不是活物,更像是一种……地域性的自然之灵?或者说,是这片冰原寂灭意志的某种具现化?
那枚冰晶的灼烫,正是对它的呼应!是警告?还是……吸引?
我毫不犹豫,瞬间切断了与那枚冰晶的大部分联系,将其用层层精神力包裹,强行压制住它的异动。同时,将“星核碎片”和《星枢衍阵图”的力量催发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整个人如同融入环境的背景,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
不能前进!那里是禁区!
我当机立断,放弃了进入冰礁区域的打算,转而沿着其边缘,向着侧翼一道看起来相对低矮、布满了碎冰的斜坡疾驰而去。
就在我转向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整个冰原都在随之震颤的嗡鸣,从身后的冰礁深处传来。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波动。我甚至没有回头,都能“看到”那片区域的黑色冰礁表面,浮现出无数复杂而古老的幽蓝色纹路,与我在冰窟中所见的阵纹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充满了排斥与毁灭的意蕴!
天空之上,铅灰色的云层旋转加速,苍白的电光愈发密集。
风暴,与那冰礁中的古老存在,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
我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冲上了那道斜坡。斜坡上方,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台地,边缘处,赫然有一个被积雪和冰凌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
天无绝人之路!
我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内部却颇为深邃,并且向下倾斜。我一口气深入了十余丈,直到完全隔绝了外界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才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瘫坐下来,剧烈地喘息。
洞外,那低沉的嗡鸣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了席卷天地的恐怖呼啸!仿佛有亿万冰鬼在同时嚎哭,整个山洞都在微微震颤,冰屑从洞顶簌簌落下。
风暴,降临了。
我蜷缩在洞穴深处,感受着怀中那枚冰晶依旧残留的灼烫余温,以及外面那毁天灭地般的声势,心中余悸未消。
刚才若是慢上一步,或者贸然闯入那片冰礁……后果不堪设想。
这枚冰晶,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至少,它刚才的异动,救了我一命。
我看向洞外那被风雪和黑暗彻底吞噬的世界,又感受了一下脑海中那依旧坚定的牵引。
星陨之湖,就在风暴之后,在那苏醒的古老意志守护的白山深处。
前路,愈发艰难了。
我握紧了“星核碎片”,闭上双眼,开始争分夺秒地调息,准备迎接风暴过后,必然更加凶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