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把女尸放进义庄冰柜时，金属滑轨发出一声闷响。他没立刻松手，指尖还搭在棺沿，冷气顺着指缝往上爬，像有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冰柜内壁刚刻完的符纹泛着暗红，一圈圈往外渗光，压着那具红衣尸体不断翻腾的阴气。
“还能撑多久？”岑晚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密封箱，声音很平，但舌底含着的薄荷糖已经化了一半。
“不知道。”他退后一步，扯了扯领口，肩上的抓痕从衬衫领边露出来，青紫色的边缘开始往锁骨蔓延，“铜钱剑只能镇一时，她不是普通怨灵，是被人按着规矩送进去的。”
她点头，打开密封箱，取出那个装着金属碎片的样本盒。编号“007”在灯光下反着冷光，和她在侦探社数据库里调出的照片对上了——地下殡仪设备零件序列号，生产商是林氏控股的“永宁殡仪科技”。
“他们家自己造的棺材，把自己女儿送进了乱葬岗。”她合上盖子，“这不像绑架，像交易。”
谢停渊靠在墙边，没说话。他脑子里还在回放女尸指甲缝里那片碎片出现的瞬间，还有系统界面的沉默。任务完成了，奖励没来，连倒计时都没跳。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比疼痛更让他烦躁。
“我去她房间看看。”岑晚把样本收好，转身要走。
“你一个人进林家？”他皱眉。
“苏绵绵能黑进安防系统三分钟，够我翻完主卧。”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留下守尸，它要是醒了，别让它出冰柜。”
他抬手摸了摸眉骨上的旧伤，点了点头。
***
林宅二楼，东侧主卧。
窗户被推开时几乎没有声音，岑晚翻身进来，鞋底轻贴地板。梳妆台前的地砖排着五帝钱，呈北斗状，踩上去会触发报警。她绕到床尾，蹲身掀开窗帘褶皱，确认摄像头已被苏绵绵远程切断。
抽屉拉了三次才找到夹层。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全家福。背景是别墅前院，女孩穿红裙，扎双马尾，笑得眼睛弯起来。她爸林振邦搂着妻子，脸上也有笑，可眼神偏着，像是在看镜头外的什么人。照片背面一行钢笔字：“七月十五，阴棺迎亲”。
她拍下照片，原样放回，起身时舌尖一颤，薄荷糖彻底化开，凉意直冲脑门。
这不是失踪案。
是婚约。
她退出房间，关窗，翻出外墙，动作干净利落。落地后沿着花园围墙快步走，耳机里传来谢停渊的声音：“冰柜稳定了，但符纹在褪色，最多撑到天亮。”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林婉清不是走丢的，是‘嫁’出去的。她爸知道，还参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等我。”他说，“别单独见他。”
***
下午三点，林家门口。
岑晚换了身藏青道袍，腰间挂罗盘，手里拎个黄布包，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石兽。嘴角微扬，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保姆。她报了名号，说是城西观派来的风水师，感应到此地有阴婚煞气，特来查看。
客厅里，林振邦坐在主位，西装笔挺，眼圈发黑。供桌上香火旺得反常，三炷香并排燃烧，火苗歪斜，供品是两块喜饼，红纸包着。
“荒唐。”他听完来意，冷笑一声，“小女只是离家出走，警方都说了没有命案迹象，你一个道士跑来说什么阴棺迎亲？”
岑晚不动声色，目光扫过供桌。“您供的不是亡魂，是新娘。香火方向朝北，应鬼门位；喜饼双数，取‘成双入冥’之意。您这是在等她回来，还是……在催她上路？”
林振邦猛地站起，茶杯打翻在地毯上，褐色水渍迅速晕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发抖，“那口棺材是误送的！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
“可棺材是你公司生产的。”岑晚往前半步，“编号007部件，产线记录显示装配于七月初七。而您女儿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是七月十二。时间对得上，林先生。”
“滚！”他吼了一声，手指发颤指着门口，“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她笑了笑，后退两步，转身离开。走到玄关时，听见他低声补了一句：“……她自己要去的，她说能活下来……”
话没说完，门就被狠狠关上。
***
街角便利店遮阳棚下，谢停渊靠着玻璃墙站着。黑色高领毛衣裹住脖颈，右手插在裤兜里，指尖捏着一片刚拆封的口香糖。
岑晚走过来，摘下道冠，长发散开。
“他心虚。”她把录音笔递过去，“亲口承认棺材不是误送，还说女儿‘自己要去’。”
谢停渊接过笔，没听，直接塞进外套内袋。他抬头看向林宅大门，眉头忽然一挑。
唐装。
那人站在铁门外，袖口垂落，右手戴着翡翠戒指，正缓缓转着一枚铜钱。他没看他们，目光落在门楣上，像是在读什么看不见的符文。
陆九章。
岑晚立刻低头，拉高风衣领子，从另一侧巷口绕过去。谢停渊没动，盯着那人背影，眉骨旧伤突然刺痛，一股寒流从脊椎窜上来。
逆命直觉在响。
不是警告，是识别。
这个人，系统认识。
陆九章似有所感，侧过头，目光扫过街角。谢停渊仍站着，没躲，也没移开视线。
一秒。
两秒。
那人嘴角微扬，抬手将铜钱收入袖中，转身离去，步伐平稳，像一阵风拂过门槛。
谢停渊这才动了。他快步穿过马路，在巷口与岑晚汇合。
“他等在那里。”他说，“不是巧合。”
“他知道你会来。”岑晚看着他，“或者，他知道我会去。”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谁都没再开口。街灯陆续亮起，风吹起她的风衣下摆，他的殡葬师外套纹丝不动。
耳机里，苏绵绵的声音突然响起：“姐，我查到了林氏殡仪最近一笔特殊订单——定制阴棺一口，尺寸按成年女性体型，内衬绣‘引魂归位’四字，收货地址是城西乱葬岗东区。”
岑晚脚步一顿。
谢停渊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那片编号007的金属碎片，指腹摩挲着边缘锯齿。
“他们不是送错了。”他声音很低，“是特意做的。”
岑晚刚要说话，他忽然抬手，制止了她。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路口，车窗 tinted，看不见里面。但经过他们身边时，车速慢了一些。
车内副驾，一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搭在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