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条茜动作敏捷地驱散了模拟出来的强大气场,原本充斥在整个客厅内那种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压迫感就像退潮一般快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平辉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拼命张大嘴巴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下来,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一大片,但此刻身体因为受到巨大精神冲击而产生的麻木和迟钝已经完全被抛诸脑后。
然而,此时此刻在他眼眸深处熊熊燃起的一团烈火却是如此耀眼夺目——那是一种仿佛经历过无数磨难后终于找到前进方向的炽热光芒,其中还交织着无尽的凝重以及毅然决然的决心。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新条茜,尽管由于之前遭受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嗓音略微有些嘶哑,但语气依然无比坚决地说道: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原来炼芯辉之所以会诞生于世正是拜他所赐啊。既然如此,那么就让炼芯辉亲手来结束这场由他一手挑起的所有事端吧,这样才符合世间万物运行发展的规律嘛……
说完这番话之后,秦平辉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新条茜手腕的双手,并顺势把它们捏成了两个结实有力的拳头。
新条茜看着秦平辉那坚定、要求知晓一切的眼神,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秦平辉敏锐地捕捉到,她那惯常的慵懒神态下,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不耐烦的情绪。那并非针对他个人,更像是一种对不得不解释某些“既定事实”的轻微抵触。
秦平辉心思电转,立刻改变了策略,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理解的口吻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似乎并不想长篇大论。没关系,不必勉强说那些你认为是‘常识’或者我们‘本该知道’的东西。”
他稍微退让了一步,给出了一个更宽松的选择:
“就说一些你自己想说的吧。比如,你这次来的最初目的,除了宣布任务结束之外,还有什么?”
这个提议似乎正中新条茜下怀,或者说,让她可以跳过一些繁琐的解释,直接切入某个核心的观察。她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的直率:
“我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让这一次的轮回彻底结束掉。”她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而且,不只是我,换做其他‘观察者’过来,大概也会觉得……”
她微微停顿,目光在秦平辉身上扫过,仿佛在审视一个偏离了轨道的程序:
“‘李医生’这个角色,戏份有点过多了。”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秦平辉一下。不是剧烈的疼痛,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精觉。
“戏份过多?”秦平辉皱起眉头,要求她细说,“这是什么意思?”
新条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你确定要听吗?这大概不会是你喜欢听的话。”
秦平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确定。我需要知道所有的视角,哪怕是批判性的。”
“好吧。”新条茜似乎放弃了对委婉的尝试,直接说道:
“李财先,一个医生。这是他的基础设定,对吧?”她的语气平铺直叙,“但在这一次的轮回里,他——或者说,承载了你意识的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开始列举,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深入接触并试图‘治疗’高度危险的规则异常体‘遛猪人’,主导与伊焉、沐洛塔这类专门处理异常事件的专业人员的协作,甚至直接介入并动用了‘机械降神之树’这个层级的规则奇物……”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秦平辉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情感的审视:
“一个医生,却做了太多和他的角色定位不怎么沾边,甚至可说是严重越界的事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背景板’或‘辅助角色’应有的戏份和影响力。在我们看来,这就像是一段原本平稳运行的剧情里,突然插入了一个过于活跃、并且不断将故事引向不可预测方向的‘变量’。”
她最后总结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重若千钧的意味:
“所以,我来结束这次轮回,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你这个‘李医生’的戏,已经唱得偏离剧本太远了。是时候收场了。”
秦平辉听到新条茜那将他所有努力轻描淡写归结为“戏份过多”的评价,并未动怒,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专注和认真,仿佛一位严谨的学者在纠正一个关键的概念错误。
“我想,这里可能需要稍微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我在这里所经历和所做的一切,并非简单的‘戏份’多少能够概括。”
他目光平和地看向新条茜,开始条理分明地阐述:
“首先,作为一个父亲,保护我的女儿莫绒曦,确保她的安全和幸福,这并非剧本安排,而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基石之一,是超越任何角色设定的责任。”
他顿了顿,继续列举,语气依旧沉稳:
“其次,与伊焉、沐洛塔他们的协作,是基于应对共同威胁、守护这座城市秩序的必要选择。而尝试理解和帮助遛猪人,是出于对‘异常’背后痛苦的认知,以及一个……拥有能力者或许应尽的一份心力。”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这些身份,这些选择,这些连接,共同构成了我在此地存在的全部意义和轨迹。它们不是可以被随意量化、评判为‘过多’或‘过少’的‘戏份’,而是我作为‘秦平辉’这个完整个体,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真实烙印。”
他最后总结道,眼神坦诚而坚定:
“所以,我认为并非‘戏份过多’,而是这个角色,或者说我这个存在,在应对一系列复杂事件时,自然而然地展现了其应有的深度和广度。这或许超出了某些预设的框架,但绝非无意义的偏离。”
他的态度并非愤怒的抗争,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自明的事实,带着一种内在的自信和不容轻易否定的认真。
新条茜看着他那副认真纠正、试图理清概念的模样,脸上那惯常的慵懒神色依旧,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似乎觉得这种“较真”本身也是一种有趣的反应。她依旧没有争论的意图,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认同还是依旧不置可否:
“随你怎么定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