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回到自己家后,秦平辉的身体的沉重感依旧如影随形,但秦平辉的思绪却异常清晰。他靠在沙发上,没有急于继续尝试与炼芯辉进行更深度的同步来对抗“迟钝”,而是将意识沉静下来,如同在脑海中开辟了一个安静的会议室。
“炼芯辉,”他率先开口,语气平静,“目前先不急着对付我这身锈蚀。我们来聊聊那个名字——妄骑。”
脑域中,炼芯辉的意识光芒微微流转,聚焦起来。“老秦,你说。”
脑域中,炼芯辉的意识光芒平静地流转,回应得却异常干脆:
“看法?没有。”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那家伙离我太远了,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我没什么想评价的。”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秦平辉的意料。他以为作为可能与妄骑有直接关联的存在,炼芯辉至少会有些特殊的感应或倾向。
“好吧,不了解人,也算是可以理解”秦平辉换了个角度,追问得更具体了些,“那对于“是妄骑的降临,才让你的意识得以诞生”这回事本身,你总该有点看法吧? 对人物不了解,对这件事,总该了解了吧?”
他以为这次能触及炼芯辉更深层的感受,无论是愤怒、感激,还是困惑。
然而,炼芯辉的回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拒绝评价”的态度:
“老秦,如果就用我们这几天经常干的事情来打个比方——”他的意念清晰而稳定,“你,秦平辉,是第一个在想象中勾勒出我、赋予我形态和意义的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李医生在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是唯一那个真正‘创造’了我核心存在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而那个妄骑?他引起的那个什么气场余波之类的玩意儿,那充其量……连半个递手术刀的助手都算不上。 顶多算手术室外面路过时,不小心撞到了门,让里面的灯光晃了一下而已。”
“我的意识诞生,根源在于你的‘想象’与‘创造’,这是唯一确定且重要的事实。至于那阵让灯光晃了晃的‘余波’?”炼芯辉的意念里隐隐透出一丝近乎轻蔑的漠然,“那只是个意外,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它不值得我赋予任何看法或意义,更谈不上什么‘起因’。”
这番比喻让秦平辉彻底明白了炼芯辉的态度。在炼芯辉的认知体系里,妄骑根本无足轻重,甚至连被评价的资格都没有。秦平辉的“创造”是唯一被他认可的、具有决定性的“起源事件”。
“我明白了。”秦平辉在心中回应,不再追问。炼芯辉的这份纯粹而坚定的认知,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意味着,炼芯辉的核心不会被妄骑这个“起源噪音”所动摇或定义。
“所以,”炼芯辉将话题拉回现实,“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去评价那个无关紧要的‘噪音’,而是如何让你这位‘主刀医生’的手,尽快恢复稳定,不再这么‘迟钝’。”
他的关注点,始终牢牢地锁定在秦平辉身上。
炼芯辉那番将妄骑比作“撞门的噪音”、将秦平辉视为“唯一主刀医生”的论断,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头,虽未激起愤怒的浪花,却让秦平辉的心绪沉淀下来,变得更加清明。他明白了炼芯辉的态度——无视噪音,专注本源。而他们的“本源”,就是彼此之间的联系,以及尽快恢复行动力。
“你说得对,”秦平辉在脑中回应,“纠结于一个模糊的,甚至连算不算纯敌人这家伙真的没有多大意义,当务之急是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
他不再试图去“评价”或“理解”妄骑,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收回到自身。他重新闭上眼,引导着炼芯辉那股温暖而坚定的能量流,如同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打磨、适应着这具仿佛生了锈的躯壳。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能量与肉体的更深层融合,都伴随着肌肉纤维的细微震颤和神经末梢的酸麻,但那种对身体的“失控感”和“隔阂感”,确实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消退。进步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
他不再焦躁,而是像进行一场漫长的康复训练,耐心地感受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下定决心要更主动地面对一切后,秦平辉并没有立刻采取什么激进的行动。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维持表面的常态,尤其是在女儿和工作面前。身体的“迟钝”感在炼芯辉的持续努力下,已经恢复了大约四成,虽然远未达到最佳状态,但至少支撑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第二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换上白大褂,来到了他所供职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熟悉的走廊,同事们匆匆的身影,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假象。
“李医生,早啊!听说你前几天身体不适请假了,现在好点了吗?”一位相熟的护士长关切地询问道。
秦平辉脸上瞬间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的温和笑容,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关心,就是还有点使不上劲,可能得慢慢恢复。” 这个借口完美地解释了他可能依旧会显得动作稍慢的状况。
他与几位擦肩而过的医生、护士简短地打过招呼,一切都如同过去无数个平凡的工作日。他甚至在走向自己诊室的路上,还在脑中与炼芯辉讨论着关于身体适应性的细微感受,以及如何更有效地利用这种“同步”来加速恢复。
“如果能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秦平辉看着窗外医院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心中掠过一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这片刻的宁静与秩序,对他而言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珍贵却遥不可及。
“对了老秦,”炼芯辉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语气少见地带着一丝迟疑,“有个问题,之前一直搁在心里想问你,但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他顿了顿,解释道,“不是因为咱们之间没有空闲的时间,是总觉得时机不对,之前要么在打架,要么在分析危机,要么……就是你身体状态太差,不想再给你添乱。”
秦平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向着自己诊室的门走去,语气尽量轻松:“行!那你说吧,现在听着呢。”他以为炼芯辉要问的是关于妄骑、关于能力或者下一步计划的什么难题。
炼芯辉沉默了一瞬,仿佛在斟酌措辞,然后,那个简单却沉重的问题,轻轻地敲击在秦平辉的心房上:
“你……离开你自己的那个世界,来到这个无尽的轮回里,也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你……难道,就不想家吗?”
“……”
秦平辉的脚步,瞬间猛地一顿。
就像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他整个人僵在了诊室门口,手还维持着准备推门的姿势,指尖距离门板只有几厘米,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家?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一扇被他刻意用层层责任、危机和“富二代玩世不恭”外表紧紧锁住的门。门后,是早已被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不敢触碰的风景。
他那原本因身体不适而略显疲惫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空茫起来,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门板,投向了某个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地方。
“家……”
炼芯辉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意识海中掀起的巨大波澜和那份深藏的落寞,沉默着,没有催促。
过了好几秒钟,秦平辉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强行恢复了平静,甚至勾起了一抹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他推开了诊室的门,走了进去,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但在意识里,他回应了炼芯辉,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满不在乎的轻松,却掩不住那底下的一丝沙哑:
“想家?呵……当然想啊。”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那里多舒服啊,有钱有闲,没人逼着我当英雄,不用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和谜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