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张总的那条消息暂时搁置，窗口缩小后挪到屏幕右下角。调度权之争暂且按下，眼下有更紧迫的事亟待决断。
他没回，也没关掉对话框，只是把窗口缩小，挪到了屏幕右下角。调度权的事先放一边，眼下有更大的事要定。
他调出海外市场近三天的销售数据，页面刷新后跳出十几个异常标记。东南亚两个主推型号的订单量连续下滑，客户反馈里最多的一句是“机器太复杂，修不了”。而在南美和非洲，几款老式手动灌溉装置的询盘量翻了三倍，其中尼日利亚一个代理商一口气下了五百套试订单，备注写着：“农民要能自己装、自己修的东西。”
林峰靠进椅背，点了根烟。技术先进不等于卖得出去，这点道理他早该想到。之前一门心思搞高集成设备，以为只要性能碾压对手就能打开市场，结果人家地里连稳定电都没有，再智能的机器人也是废铁一堆。
他顺手打开系统推送的全球农业科技趋势简报，第一页就是一组对比图：发达国家农业自动化增速放缓，年增长率不到4%；而新兴市场对低成本、模块化设备的需求年增幅达23%，且主要集中在太阳能驱动、可拆卸组装的产品线上。
这风向变了。
他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打上“国际竞争策略V2”，光标闪了两下，开始列要点。第一项写完，又删掉重来。来回三次，终于敲下三句话：市场重心转向新兴经济体；产品研发从“拼技术”转向“拼适配”；推广方式不再依赖展会，改用本地示范田加短视频教学。
写完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指挥中心只剩他一个人，空调低频运转的声音有点吵。他起身把温度调低两度，坐回来继续操作。
权限面板弹出，他创建了一个临时分析组，命名为“海外用户画像分析”，授权接入第三方社情数据库。十分钟后，系统生成了十个国家的用户标签模型。越南小农户平均种植面积三点二亩，常用工具是锄头和水桶，村里电工三年换一个；玻利维亚山区电力覆盖率不足四成，但手机普及率很高，当地人习惯看短视频学新东西；肯尼亚农民更愿意为省劳力的设备多掏钱，前提是坏了能当场修好。
林峰一条条往下看，越看越清楚。他们之前做的产品，根本不是卖给这些人的。
他打开研发任务管理界面，找到原定三个月后发布的旗舰机型项目，鼠标悬停在“延期”按钮上，点了下去。弹窗提示是否同步通知团队，他勾选了“暂不发布”，只留下内部记录。紧接着新建两条任务：第一条，“开发适用于无稳定电网环境的太阳能驱动播种单元”，优先级标为最高；第二条，“设计可拆卸式滴灌组件，支持非专业人员十分钟内完成组装”，附加说明里写了句：“别整花活，要结实、便宜、傻瓜式操作。”
做完这些，他调出原定的欧美展会计划。柏林农业展的展位已经付了预付款，合同规定若取消参展，违约金接近八十万。他点开法务系统，查了条款明细，确认无法协商退还后，直接在审批栏输入密码，同意扣款。
损失不小，但比继续走错路强。
他起草了一份内部通知，标题是《关于国际市场战略调整的通知》。正文开头写道：“公司不再将资源集中于单一高端路线，未来实行双轨并行策略——保留现有品牌在欧美市场的技术形象展示功能，同时推出独立子品牌，专攻新兴市场。”后面详细列了新产品线定位、推广模式和首批试点国家名单。
文件写完，他没急着发，而是转头联系海外办事处。加密通道接通后，他口述了第一批试点任务：在尼日利亚、越南、玻利维亚各建一个小型示范农场，要求一个月内完成选址和基础部署，设备由总部统一调配，现场培训由当地合作方负责。
“不用搞大场面，”他说，“每个农场种五十亩地就行，选最普通的作物，让农民亲眼看着这玩意儿怎么干活。拍下来，剪成一分钟的小视频，发到本地社交平台上。”
对方记录完毕，问他预算范围。林峰说：“先控制在两百万以内，具体等方案报上来再批。”
挂断通讯，他回到主控台，屏幕上还开着那个“国际竞争策略V2”的文档。他逐行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关键点，然后点击“归档”并同步至高管群组，设定明早七点自动提醒团队查阅。
最后一步，是审批新兴市场专项基金的首期拨款申请。弹窗跳出来时，金额显示为一千五百万，用途包括设备生产、物流运输、本地化适配改造等。他盯着数字看了一会儿，手指放在确认键上方，没按下去。
窗外天色依旧暗沉，指挥中心的灯光映在屏幕上，泛着淡淡的蓝。他的影子斜投在墙面上，肩膀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做出下一个决定。
手指依然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