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秋高气爽,正是进香的好时节。
镇国公府的车驾一早便出了门,浩浩荡荡前往京郊皇觉寺。老夫人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雷打不动要来上香。柳姨娘称病未出,沈惊鸿则以“病体初愈,需佛前静心”为由随行。
马车内,沈惊鸿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司棋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神色间难掩紧张。
“放松些,”沈惊鸿未曾睁眼,声音却清冷平稳,“莫要让人看出端倪。”
“是,小姐。”司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皇觉寺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人流如织。老夫人由住持亲自迎入大殿诵经,沈惊鸿则依着“计划”,带着司棋和两个小丫鬟往后山“散步赏景”。
后山古木参天,环境清幽,越往深处走,游人越少。按照柳姨娘买通那婆子的指引,她们正走向那片标注着“最佳下手地点”的悬崖。
沈惊鸿步履从容,暗中却已绷紧心弦。冷月早已带人潜伏在暗处,萧景渊的暗卫想必也已就位。她倒要看看,柳姨娘和萧彻,今日能演出怎样一场好戏。
行至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不远处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山风猎猎,吹得人衣袂翻飞。
“小姐,走了这许久,歇歇脚吧。”司棋按照事先约定,取出水囊,“喝口水润润喉。”
沈惊鸿接过水囊,指尖在囊口不易察觉地一抹,随即仰头作势欲饮。就在此时——
“嗖!嗖!”
两支淬了毒的袖箭破空而来,直取沈惊鸿面门和心口!
早有准备的沈惊鸿猛地侧身闪避,同时将手中水囊掷出!“噗噗”两声,袖箭钉入水囊,囊中清水混着被沈惊鸿暗中替换掉的“失魂散”洒了一地。
“有刺客!保护小姐!”司棋尖声叫道,与两个会些拳脚的小丫鬟立刻将沈惊鸿护在中间。
几乎是同时,两道黑影从林中窜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扑来!正是萧彻派来的那两名杀手!
暗处的冷月见状,正要带人冲出,却被沈惊鸿一个隐蔽的手势阻止。她要等,等那条藏在暗处的大鱼——柳姨娘安排的后手。
两名杀手身手矫健,招招致命。司棋和丫鬟勉力抵挡,险象环生。沈惊鸿看似惊慌失措,步履踉跄地往悬崖边退去,暗中却已扣住了袖中的银针和药粉。
就在她退至悬崖边缘,一名杀手的刀锋即将触及她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柳姨娘身边那个被买通的婆子,带着几个“恰好”路过的“香客”冲了过来,为首的赫然是柳姨娘的远房侄子,柳安!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柳安义正辞严地喝道,带着人看似要上前帮忙,实则隐隐封住了沈惊鸿的退路,与那两名杀手形成了合围之势!
果然如此!沈惊鸿心中冷笑。柳姨娘这是要做实她“意外坠崖”的假象!让柳安等人“目睹”她被“刺客”逼落悬崖,再好不过。
时机已到!
沈惊鸿眼中寒光一闪,不再伪装。她脚步一错,身形如鬼魅般避开杀手的刀锋,同时袖中银针激射而出,直取对方要害!
那杀手没料到看似弱不禁风的沈惊鸿竟有如此身手,猝不及防下,被银针射中手腕,闷哼一声,钢刀险些脱手。
“你……”他惊骇地看向沈惊鸿。
沈惊鸿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指尖弹出一撮粉末。那杀手吸入粉末,顿时觉得浑身力气如潮水般退去,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另一名杀手和柳安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柳安最先反应过来,面露狰狞,拔出腰间短刀,带头冲了上来。他知道,事情败露,他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数道黑影如同苍鹰般从林间掠出,剑光闪烁,凌厉无匹!瞬间便将另一名杀手和柳安带来的人尽数制住!正是萧景渊派来的暗卫!
冷月也带着惊鸿卫现身,将现场牢牢控制住。
柳安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沈惊鸿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神色平静地走到悬崖边,俯视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渊。只差一步,前世坠崖惨死的命运,险些重演。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面无人色的柳安身上。
“柳姨娘真是我的好庶母,处心积虑送我这份‘大礼’。”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惜,我命硬,收不起。”
她缓步走到那名被药倒的杀手面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和手掌,又从他怀中搜出一块玄铁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细小的“七”字。
“七皇子府的暗卫令牌……”沈惊鸿将令牌收入袖中,这是指向萧彻的铁证之一。
她又走到柳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柳姨娘还吩咐了你什么?除了制造我意外坠崖的假象,是否还有后手?那‘失魂散’,原本打算用在谁身上?”
柳安嘴唇哆嗦着,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沈惊鸿也不着急,对冷月道:“将他带下去,好好‘伺候’。务必让他把知道的,一字不落地吐出来。”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柳安瞬间崩溃。
“我说!我说!”柳安涕泪横流,“姨娘……姨娘还让我等事成后,想办法将一点‘失魂散’下在老夫人的饮食里,制造老夫人因悲伤过度而神智不清的假象……这样,府中就再无人能护着大小姐……她,她就能彻底掌控后院了……”
好毒的计策!一石二鸟!不仅要她的命,还要趁机控制老夫人!沈惊鸿眼中杀意翻涌。柳姨娘,你真是自寻死路!
“将他的口供记录下来,画押。”沈惊鸿冷冷吩咐。
处理完现场,萧景渊的暗卫首领上前行礼:“沈小姐,殿下吩咐,此地不宜久留,请小姐速回寺中,以免老夫人担心。后续事宜,殿下会处理干净。”
沈惊鸿看向他,微微颔首:“代我多谢三殿下援手之恩。”
她带着司棋等人,沿着来路返回皇觉寺。身后,悬崖边的痕迹被迅速抹去,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回到寺中,老夫人刚诵完经,见她回来,关切道:“鸿儿脸色怎么有些苍白?可是后山风大,着了凉?”
沈惊鸿柔顺地回道:“劳祖母挂心,孙儿无事。只是后山景致虽好,却有些险峻,孙儿看着那悬崖,心中有些发慌,便提前回来了。”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回来就好,那等险地,以后少去。”她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沈惊鸿垂眸,掩去眼底的冷芒。柳姨娘,你的戏唱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登台了。
当镇国公府的车驾安然返回时,一封密信和那块玄铁令牌,已悄然送到了沈战的书房。同时送到的,还有柳安画押的口供,以及墨先生搜集的,柳承宗与户部侍郎勾结、亏空公款的证据。
网,已到了收拢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