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中无妄念,忙里有欢喜,度四季,也渡自己。
小船慢悠悠滑进水草疯长的回水湾,这里水势缓得像块镜子,鱼虾多得扎堆,这里是沈知言近来比较中意的钓点。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水面,碎成一片金鳞,水汽裹着水草的清润味儿,吸一口都觉得浑身舒坦。
沈知言放下船桨,拿起船锚往水里一抛,“咚”的一声闷响,锚链“哗啦啦”沉底,小船便稳稳停在水面,纹丝不动。
他不急着下竿,先让春桃把船尾的竹躺椅摆好,又从舱里拎出个粗陶茶壶,“春桃,泡壶黑茶来,凉快点儿的。”
“晓得了,先生。”春桃脆生生应着,手脚麻利地拿出细瓷茶杯,从竹篮里取出用锡纸包着的茶叶——这是沈知言从常德城里买的安化产的好茶,平日钓鱼时拿出来喝的。
她往茶壶里注满井水,又从灶膛里扒出两块余烬,把茶壶架在上面温着,不多时,淡淡的茶香就漫了开来。
沈知言往躺椅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都透着松快。
他从船舱里摸出鱼竿,慢悠悠挂上钓饵,手腕轻轻一扬,鱼线带着鱼钩划出道柔润的弧线,“噗”地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鱼漂竖直立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晃悠,沈知言眯着眼盯着鱼漂,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岸上的号风声、树叶沙沙声,全都被湖面的清风揉碎了,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春桃端着泡好的茶水走过来,把茶杯放在沈知言手边的小木板上,又拿起搭在船舷的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先生,茶泡好了,喝点解解暑。”
“要得。”沈知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混着湖水的清冽,从舌尖润到心底。他瞥了眼船头,夏荷正和春桃嘀咕着下网的事,秋菊蹲在船边,用树枝逗着水里的小鱼,一派热闹又安稳的景象。
“姐,我们往那边下网吧,刚才我看见那边有水草窝,肯定藏着不少白条子。”夏荷指着不远处一片绿油油的水草区,手里已经拎起了渔网的一角。
春桃点点头,拿起另一头渔网,两人顺着船舷慢慢挪着步子,动作轻得像猫。夏荷把网沿的铅坠理顺,低声对春桃说:“等下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往中间撒。”
“晓得咯。”春桃应着,双手握紧渔网,身子微微前倾。
“一、二、三!”
随着夏荷的喊声,两人同时发力,渔网像一朵盛开的黑莲花,在空中展开一个完美的弧度,“唰”地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网脚带着铅坠迅速沉底,把水草窝团团围住。
秋菊踮着脚尖,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水面。没过一会儿,夏荷和春桃慢慢收网,渔网渐渐收紧,里面传来“噼啪”的声响,是鱼虾在网里蹦跳的声音。
“好多鱼!好多鱼!”秋菊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声音脆生生的,在湖面上荡开。
渔网被拖上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白条子,还有不少拇指大的青虾,蹦蹦跳跳地往船外逃。春桃连忙拿起竹筛子,把鱼虾都舀进去,笑着说:“这网收货不错,中午咱们可以炸小鱼干,炒虾子。”
夏荷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又拿起另一张网:“再撒两网,凑够一筛子就歇着。”
沈知言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又喝了口茶,目光重新落回鱼漂上。湖面静得很,只有风吹过水草的“沙沙”声,还有鱼漂轻轻晃动的细微声响。偶尔有水鸟贴着水面掠过,翅膀扫起一串水珠,落在湖面上,惊得鱼漂颤了颤。
“先生,鱼漂动哒!”秋菊突然凑过来,小声喊道。
沈知言凝神一看,鱼漂果然在轻轻点动,一下,两下,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屏住呼吸,手指搭在鱼竿上,不慌不忙。过了几秒,鱼漂猛地往下一沉,瞬间没入水中!沈知言手腕一扬,鱼竿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哗啦”一声,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拉出水面,银闪闪的鳞片在阳光下晃眼,在空中挣扎着,溅起的水花落在沈知言的胳膊上,凉丝丝的。
“哇!好大一条鲫壳子!”秋菊拍着小手叫起来。
春桃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接过鱼,麻利地扔进渔篓里:“先生的手气就是好,一竿就上个大的。”
沈知言慢悠悠取下鱼钩,重新挂上钓饵,往水里一抛,笑着说:“这湖里的鱼傻得很,一钓一个准。”其实他心里清楚,不是鱼傻,是这回水湾的鱼确实多,加上他钓鱼的手艺是穿越前练了十几年的,对付这些野生鱼自然得心应手。
春桃又给沈知言续了杯茶,拿起蒲扇继续给他扇风:“先生,你歇着,我和夏荷再去撒两网,不打扰你钓鱼。”
“要得,你们也别太累了,热得很就歇会儿。”沈知言随口说道。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湖面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沈知言靠在躺椅上,时不时喝口茶,钓上几条鱼,大多是鲫壳子和黄辣丁,偶尔也有一条半斤重的鳜鱼,被他笑着扔进渔舱里。
他不贪多,钓上来几条就歇会儿,看看远处的青山,闻闻水草的香味,这小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春桃和夏荷撒了三四网,收获颇丰,竹筛子里的白条子和青虾都堆成了小山。秋菊一会儿帮姐姐递东西,一会儿蹲在船边看鱼,偶尔捡起块小石子扔进水里,看着涟漪一圈圈散开,笑得眉眼弯弯。累了就坐在沈知言旁边,喝口凉茶,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刚才看到的趣事:“先生,我刚才看见一条红尾巴的鱼,游得好快,夏荷姐想网它,结果它跑掉哒!”
沈知言笑着听她说,时不时应上一句,心里熨帖得很。这日子多好啊,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是非纷争,只有青山绿水,鱼虾满舱,还有贴心的人伺候着,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日头爬到头顶的时候,阳光变得有些烈了,春桃把船上的凉棚支起来,挡住刺眼的阳光。“先生,该吃中饭哒,我去弄饭。”
沈知言点点头,收起鱼竿:“要得,简单弄点鱼鲜就行,别麻烦。”
船上的炊具都是现成的,春桃从舱里拿出米罐,舀了两碗大米,用湖水淘洗干净——这米是本地产的,颗粒饱满,煮出来又香又软。她把米倒进铸铁锅里,加了适量的湖水,盖好锅盖,放在灶上焖煮。
夏荷则从竹筛子里拣了些鲜活的白条子和青虾,还有两条刚钓上来的鲫壳子,拿到船边处理。她动作麻利,掐掉白条子的鱼头,扯掉内脏,用清水冲干净;青虾则剪掉虾须虾枪,挤出沙线;鲫壳子划上两道斜纹,掏干净内脏和鱼鳃,冲洗得干干净净。
春桃在灶里添了几块干松枝,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很快就升起袅袅炊烟,顺着湖面的风飘散开去。她往锅里倒了点茶油,油热后,先把鲫壳子放进去煎,煎到两面金黄,加了两碗湖水,放了点姜片和葱段,盖上锅盖炖煮。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浓郁的鱼香,乳白色的鱼汤咕嘟咕嘟翻滚着,香气越来越浓。
“好香啊!”秋菊凑在锅边,吸了吸鼻子,被春桃轻轻推开:“莫挨太近,小心烫到,去给先生端杯茶来。”
秋菊乐呵呵地应着,端起茶杯给沈知言递过去:“先生,喝茶,鱼汤好香哒,等下肯定好好吃。”
沈知言接过茶杯,笑着点点头。他靠在躺椅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听着锅里鱼汤翻滚的声音,还有三姐妹说说笑笑的声音,心里一片宁静。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安安稳稳,逍遥自在,远离一切是非,偷偷过日子就好。
鱼汤炖好后,春桃又把白条鱼倒进锅里清煮,青虾则放进沸水里焯了一下,捞出来撒上点盐和葱花。米饭也焖好了,揭开锅盖的瞬间,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颗粒分明,软糯香甜。
春桃把饭菜都端到小木板上,四个粗瓷碗盛着满满的米饭,旁边摆着一碗乳白色的鲫鱼汤,一碗清煮白条鱼,还有一盘白灼青虾。“先生,三妹,二妹,快来吃饭哒!”
秋菊早就迫不及待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青虾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虾肉的鲜甜瞬间在舌尖散开,她眯着眼睛,一脸满足:“好好吃!比昨天的虾还鲜!”
夏荷夹了一块鲫鱼肉,细心地挑掉鱼刺,放进秋菊碗里:“慢点吃,莫卡到喉咙哒。”
沈知言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白条鱼,肉质细嫩,带着湖水的清甜,再喝一口鱼汤,鲜美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都舒坦。他一边吃,一边喝着茶,偶尔和三姐妹说两句话,气氛温馨又惬意。
吃过午饭,秋菊靠在船舷边的凉棚下,晒着暖暖的太阳,没多久就睡着了,小脸红红的,呼吸均匀。春桃和夏荷收拾好碗筷,把锅碗瓢盆清洗干净,也坐在阴凉处歇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沈知言则拿起鱼竿,再次挂上钓饵,慢悠悠抛入水中。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湖面依旧平静,鱼漂在水面轻轻晃动,一切都那么岁月静好。
下午的鱼情依旧不错,沈知言又钓上了不少鱼,渔篓子都快装满了。春桃和夏荷也没再下网,就坐在旁边陪着他,偶尔给她添点茶水,扇扇风。秋菊睡醒后,就蹲在船边看鱼,时不时跟沈知言说几句话,日子过得慢悠悠的,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