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江皓的搀扶下，江燃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江燃的心绪如同纷乱的麻绳一样，时而飘向沈冰辰侃侃而谈、沉稳从容的应对各式人物模样，时而飘向他冷着脸专注笔端的模样，时而又回到现实的病痛之中。
就在江燃试图理清这满脑子纷繁的思绪时，耳边传来了江皓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他侧过头，看到江皓歪在沙发里，手里握着的电话屏幕还亮着，脑袋耷拉着已经沉沉睡去。
江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病房。
轻轻推开沈冰辰病房的门，发现郑森并没有在房间里。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昏睡中的沈冰辰，轻轻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仿佛害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到沈冰辰那脆弱的梦境。
“沈哥。”他轻轻呼唤。“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
他缓缓地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沈冰辰的呼吸格外平稳，安静得像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江燃突然感到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沈冰辰——在他的认知里，沈冰辰一直是肆意张扬、毫无拘束，就像炽热的阳光，充满了活力与激情。
眼前的沈冰辰让他感到陌生，也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滋生。
手指轻轻地在沈冰辰的眉眼间描摹，突起的眉骨，线条如峰，高而挺直的鼻梁下是因为失血而干涸发白的双唇。
“谢谢你，救了我。”江燃声若游丝，与其说是在对沈冰辰说，还不如说他是在对自己说。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凑近沈冰辰耳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沈哥，谢谢你——”
沈冰辰特有的气息和着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充斥在江燃的鼻端，他微微皱了皱眉，竟有些贪恋那味道。
身后传来的开门声，让江燃下意识挺直了腰身。
转头看去，郑森拎着两个外卖袋子走了进来。
“诶？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郑森眉头紧锁，责备道。
“郑哥，我没什么事儿了。睡太久了，胳膊、腿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江燃忙解释道，“去取外卖了？”他问。
“嗯，一天没吃东西了。知道你们出事儿，连夜开车回来，一直不得空。”郑森答道，接着又对江燃说道：“你也吃点吧，就当是——宵夜吧。”
他一边把外卖袋子逐一打开，一边招呼江燃坐过来。
分了一半的米饭给江燃，顺手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了江燃，自己则是拿起喝汤用的那枚小小的塑料勺子，就着餐盒大快朵颐了起来。
江燃也不客气，打了一天的吊瓶，虽然并不觉得饥饿，但生理本能地对碳水具有渴望。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口大口的把餐食送入口中。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不说话，片刻工夫就把桌上的食物迅速消灭干净。郑森抬眼看了看江燃，江燃也正好望向郑森，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没吃饱。”随即，相视而笑。
“我再点一份吧。”江燃笑着说。
“你就别吃了吧，”郑森说，“你现在症状虽然轻了一些，但毕竟还没全好，吃太多嘴上舒服了，回头胃里再闹情绪。”
“想吃。”江燃老老实实地说，随后有些撒娇似的说道：“郑哥，让我再吃一点儿。我保证不多吃。”
郑森伸手刮了一下江燃的鼻子，宠溺道：“你个小馋猫！吃完，回去好好休息！”
“哎，行！”江燃像个孩子似的笑着。
等外卖的间歇，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
江燃问起了郑森为什么会有他堂哥电话的事儿，郑森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猜。
江燃一时气结，心想，我要能猜出来，还用得着问你吗？
见郑森神秘兮兮的样子，江燃马上改变策略，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反而迅速转换了话题，聊起了天绘五号卫星发射升空的事情。
不得不说，郑森这家伙确实有一套，无论江燃转换到哪种类型的话题，他都能迅速做出恰当的反应。无论是专业性极强的技术讨论，还是轻松幽默的日常闲聊，郑森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驾驭。
聊到酣处，江燃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看陌生的号码，刚要抬手挂断，郑森阻止道：“诶，别是外卖到了。听听。”
差点忘了外卖这茬儿了。
江燃想着，马上接通了电话。果然，外卖小哥已经到了大门口，一句：“您的外卖到了。”让江燃无比庆幸这次自己的手慢了。
郑森按住要下楼取外卖的江燃，快步走出了病房。
突然的安静，让江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沈冰辰。
静脉导管一滴一滴地向沈冰辰的体内补充着液体和药剂，插在鼻内的减压管引流出的液体还是暗红的颜色。
沈冰辰就那样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却呼吸平稳。
过了一会儿，郑森拎着外卖回来了。
郑他把外卖放在桌上，一边拆开外卖的包装，一边对着江燃说道：“来，再吃点。千万别吃得太饱啊。”
江燃回过神来，和郑森一起把外卖摆了开来。
这一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边吃还边聊着一些热点舆情。
半个小时之后，郑森把江燃送回了病房，江皓对于他这短暂的离开，自始至终都未曾察觉。
在与江燃挥手告别的时候，郑森扫了江皓一眼，随后看向江燃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那意思仿佛是在说，看看，你哥这德行，你丢了，他都不一定能知道。
江燃读懂了郑森眼神里的揶揄，尴尬地笑了笑，以唇型说道：“太累了。”
郑森挑了挑眉，做了个收到的手势，抬脚离开了。次日清晨，江燃醒来的时候，晕眩和呕吐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江皓时重时轻地打着鼾，江燃蹑手蹑脚地溜出了病房。
他轻轻推开沈冰辰病房的门，就看到郑森的手里拿着一根棉签，正在沈冰辰的唇瓣上轻轻涂抹着。
房门开启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郑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抬头望向门口，发现是江燃，便笑了笑，随即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