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休息室后,在魏主任的要求下,沈冰辰平躺在床上,做着各种检测。
“出来的时候吃东西了吗?”魏主任一边摘下听筒,一边问道。
“喝了小半碗的清粥。”郑森答道。
“没吃别的吧。”魏主任问。
“没有,没有。”一向没什么正形儿的郑森,在魏主任面前乖的像个小学生一样。
“那就好。”魏主任一边收起检测器械,一边叮嘱沈冰辰,“沈先生,等一会儿,您可以再喝一点糊状的流食,这样能充分保证您的体力。另外,今天的聚餐,不建议您参加。最好是宣布开餐的时候,咱们就赶紧回院里。”随后,转头看向刘建军,“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着了吧。”
刘建军忙回答:“带了。就在柜子里放着。”他想走到柜子边,却被魏主任阻止了。
“带了就行,如果没带,就得出去买一份。”魏主任没有说出口的是,沈冰辰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那天的呕吐过后,魏主任第一时间对沈冰辰的身体做了评估,发现沈冰辰胃黏膜的修复比预想中要慢上许多,而且胃动力非常差。虽然调整了治疗方案,并重启了禁食流程,但沈冰辰的胃显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这一次的恢复非常慢。
昨天自己劝沈冰辰放弃参加集团年会,却没有拗过这个看似温和却一身反骨的患者。没的办法,自己只能在今天全程注意沈冰辰的举动,希望这个患者能稍微尊重一下他这个主任医师——听点话。
沈冰辰全身出着虚汗,一阵阵的疲惫如潮水般涌起。他轻声说了一句:“我有点困了。”便闭起了双眼。
众人见状,陆续走出里间。最后一个退出来的郑森轻轻的将房门掩起。
郑森坐在魏主任对面的沙发上,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问道:“魏主任,冰辰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不见好转呢?”
魏主任直视着郑森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说道:“患者这次的胃黏膜损伤,比我们预想的要深。出血虽然止住了,但黏膜的修复和胃动力的恢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他稍作停顿,解释道:“通俗一点说,他现在的胃像一块被严重冲刷过的土地,表层土壤已经流失了,虽然不再流失,但新生的草皮非常脆弱,而土地本身也板结了,缺乏活力。这就是他吃不下、一吃就吐的原因。而且,我看过他的病历,有出血的既往史,这意味着他胃里有些部位是带着旧疤的。就好比,同一块土地,反复被洪水冲刷,一次比一次难恢复。这次的新损伤就叠加在了旧疤上,修复起来自然更慢,也更复杂。”
他的目光扫过里间紧闭的房门,声音压得更低:”所以,不是治疗不见效,是底子比我们想的要差。现在的关键,是绝对静养,给这块‘土地’休养生息的时间。任何额外的负担,比如马上要召开的——年会,都可能让刚刚结痂的创面再次崩开。”
郑森的脸色随着魏主任的解释愈发凝重,他突然醒悟沈冰辰那句“没那么脆弱”的背后,竟然是沈冰辰一直在强撑着的一个千疮百孔的根基。
房间一时间寂静的落针可闻。
郑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刘建军,“那您让建军准备的那些——”
魏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预案’,希望不会用上。”接着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我希望你们能明白,现在,我们是在陪着患者冒险。对于患者来说,现在任何的情绪波动或劳累,都有可能让之前的治疗前功尽弃。所以,等一会儿到了现场,请二位务必严格按照我的指令来。”
刘建军抬起头与郑森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点头道:“明白。”
上午九点半,随着活力四射的开场舞,青帆集团年会正式开启。
作为会议主持人在介绍了年会主题、核心环节之后,便将沈冰辰请上台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年会致辞。
沈冰辰微微一笑,稳步走上台。聚光灯落下的瞬间,沈冰辰脸上所有的病容好像一下子被清除了。
他微笑着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清冷有力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全场:
“往年,我站在这里,第一句话是‘我们又成长了!’但是今天,”他稍作停顿,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想说——我们,还活着!”
台下响起掌声和会意的轻笑,郑森和刘建军却一下子红了眼眶。
因为没有人看到,沈冰辰那笔挺的西装下,贴着心电监护电极,袖口遮住了留置针,他的每一个手势都稳健有力,完全没有二十分钟前还要人搀扶的样子。
“活着,意味着我们顶住了市场压力、消化了政策波动。同时,也证明了青帆这艘大船具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
“活着,还意味着我们彻底走出了后疫情时代的阴影。不仅扛过了行业寒冬,还实现了业绩逆转,更是新能源领域打开了新局面。这不是奇迹,是在座每位用加班、宵夜和无数杯咖啡换来的。”
沈冰辰的演讲逻辑清晰,从容自若,甚至比往年更多了几分举重若轻的幽默。
站在舞台侧幕的刘建军紧盯着手中平板电脑的实时监测数据,他知道,沈冰辰后背的西装已经被冷汗浸透,因为那条代表的心率的曲线持续在高位波动着
魏任站在刘建军身边,压低了声音,焦急道:“还有两分钟。”
刘建军点点头。
而此时,台上的沈冰辰正讲到关键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认为,最坚固的壁垒,从来就不是技术,而是——”短暂的停顿,不超过半秒钟,几乎无人察觉,但郑森和刘建军从不同的角度都看到,沈冰辰的身体微微向后倾去,但随即便被他强行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