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简单到近乎乏味。
毛悦的伤好得出奇地快,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而年颜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待在出租屋里,或者跟在毛悦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她心里却一直紧绷着一根弦。
谷幕联系不上,暗鸦还在找她们。
她不能坐以待毙,天天窝在出租屋里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摸清周围的情况,确认有没有危险潜伏。
下午,年颜似乎又在沙发上发呆。
毛悦觉得她可能是在思考人生,虽然一个傻子能思考出什么她表示怀疑。
不过她甩甩想法,决定自己出门转转,踩踩点。
“小年,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待在家里,别乱跑,也别给陌生人开门,听到没?”
毛悦一边穿外套一边叮嘱。
年颜抬起头,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毛悦叹了口气,知道跟她说也白说,只能指望这傻子听话。
她检查了一下门锁,揣了点零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楼外的街道比她想象中更热闹些。
下午时分,摆摊的小贩,闲逛的老人,放学打闹的孩子,交织出一幅充满生气的市井画面。
空气里飘荡着各种食物混杂的味道。
油炸糕的香气,烤红薯的甜腻,还有旁边卤菜摊传来的咸香。
毛悦观察着四周,混在人群里,慢慢走着。
她留意着每一个看起来不太对劲的生面孔,或者有没有人特别注意她,举止异常。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有个卖烤红薯的大爷,炉子里飘出的香甜热气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诱人。
毛悦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想着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花几块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黄澄澄的瓤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她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咬着,暖意顺着食道流下去,驱散了些许心中的不安。
也许……是她和谷幕都太紧张了?
暗鸦的目标是年颜,对她兴趣应该不大。
她正暗自庆幸,咬下第二口红薯,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街对面巷子口,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的穿着并不显眼,普通的夹克和工装裤,但站姿笔挺,带着一种与周围市井气息格格不入的气质。
更让毛悦心脏骤停的是,其中一个男人抬手抽烟时,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方一小片黑色纹身。
虽然露出的不多,但毛悦看到了那个熟悉图案的一角。
乌鸦。
暗鸦的人!
毛悦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了。
嘴里的红薯顿时失去了所有味道,哽在喉咙里,噎得她一阵难受。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被烫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借此掩饰自己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
跑。
立刻跑!
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想借着咳嗽弯腰的姿势,混入旁边一个卖廉价服装的小摊人群里,然后从另一条岔路溜走。
然而,她刚准备行动,就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视线,看向了她这里。
毛悦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完了完了。
她才刚出院啊!放过她吧。
她不想带着伤打架了。
而且这个她是真的打不过,她真的年纪大了。
毛悦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等待着预料中最糟的情况。
她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自己被扭断脖子或者拖进暗巷的画面。
可是……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那两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然后飞快地移开了。
紧接着,她听到巷子口传来紧张和催促意味的交谈声,然后,脚步声响起,那两个男人匆匆转身,快步走进了巷子深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毛悦:“……???”
她懵了。
什么情况?暗鸦的人看见她了?然后……跑了?还跑得那么快,那么慌张?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个烤红薯,呆若木鸡。
是错觉吗?还是……那两个根本不是暗鸦的人?
只是纹身类似?可那种气质,那种眼神……
巨大的疑惑和荒谬感。
“喂!姑娘,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旁边卖红薯的大爷关切地问了一句。
毛悦这才猛地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刚才呛到了。”
她匆匆付了钱,也顾不上吃剩下的红薯,确认那两人真的消失了,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她离开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路口,拐进另一条小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太诡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们认错人了?
或者,他们要找的不是她?但刚才那视线明明扫过她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毛悦一抬头,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前方不远处另一个卖零食的小摊。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让她差点心肌梗塞的罪魁祸首。
年颜。
那个她千叮万嘱“待在家里别乱跑”的傻子,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一个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摊子前,微微歪着头。
她目光专注地……盯着摊主手里油亮亮的烤红薯。
她依旧有些呆愣的样子,穿着不太合身的廉价外套,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但她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种奇怪的屏障,周围的嘈杂和烟火气到了她身边,似乎都自动消弭了。
毛悦:“!?!”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女人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她明明锁了门!这栋破楼的窗户外面可是有防盗网的!
她怎么出来的?!飞出来的吗?!
而且……她居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毛悦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年颜的手腕,压低声音,又急又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刚才……”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年颜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年颜被她抓住手腕,只是微微动了动,目光却依旧粘着那几个烤红薯上。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毛悦,眼睛里似乎是一点点委屈。
她的视线在毛悦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慢慢下移,落在毛悦另一只手里,那半个被她捏得有点变形的烤红薯上。
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为什么你有?我没有?
毛悦:“……”
她所有的怒火、惊吓、疑惑,在这一刻,被年颜这个无辜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她看看自己手里半拉红薯,又看看摊子上香气四溢的红薯,再看看年颜那张写着我也想要的脸,只觉得一阵无力。
“你……”毛悦有气无力地松开她的手腕,揉了揉额角,“饿了?”
年颜没说话,只是又把目光转向了烤红薯摊。
毛悦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摊前:“老板,再拿一个……不,拿两个烤红薯,要热的,甜一点的。”
付了钱,她将两个红薯塞进年颜手里。
“拿着!吃完赶紧跟我回去!下次再敢偷偷跑出来,打断你的腿!”
年颜捧着两个滚烫的红薯,低下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