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从围栏边拿回来，屏幕朝下塞进外套内袋。风还在吹，但她已经不想站在天台了。
三分钟，够了。
她转身下楼，电梯镜面映出她旗袍的折痕，还有耳后那颗痣。她没去碰，只是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太静了，像一潭没起波澜的死水。
片场的电话是二十分钟后打来的。
“知微老师，爆破戏准备好了，您看……还拍吗？”
“拍。”她声音没起伏，“我十分钟后到。”
车停在片场门口时，程野的语音也到了：“三号点温度异常，建议推迟拍摄。”
她回了个“收到”，没说别的。
片场已经架好了火药阵，导演在对讲机里喊“各就各位”，她站在指定位置，直播耳麦塞在耳朵里，翡翠茶盏搁在道具桌上，半杯冰美式冒着冷气。
“姐妹们，今天这杯不倒了。”她对着镜头说，“我要活着喝完。”
弹幕刚刷出一堆【姐姐稳住】，程野的声音突然炸进耳膜：“走位偏了！三号武行冲你来了！”
她眼皮都没抬，脚尖往后滑了半步。
火光炸开的瞬间，一个人影从侧前方猛扑过来，手里抱着的不是道具炸药包，而是实打实的军用级装置，引线还在冒火星。
她没动。
一道黑影从摄影机死角冲出，像头受伤的狼，直接撞开刺客，把她整个人压在地上。
轰——
热浪掀翻了摄影机，碎石飞溅，她听见衬衫撕裂的声音，还有血滴在地上的闷响。
谢临渊趴她身上，右肩又破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她手背上，温的。
“你他妈……”她刚开口，他一把捂住她嘴，低吼：“别动！还有第二波！”
她没挣扎，只用眼角扫了眼刺客——人已经倒了，但手里还死死攥着引爆器。
程野的声音又来了：“引线是c4军用导火索，不是影视级！对方用了战场装备！”
她猛地推开谢临渊，翻身坐起，顺手从后腰抽出峨眉刺，几步跨到刺客面前，一脚踩在他手腕上。
“咔”一声，骨头断了。
那人闷哼一声，想翻身，她抬脚就碾他袖口——一颗小药丸滚出来，被她用鞋尖一挑，接住。
她捏着药丸凑到镜头前：“姐妹们，眼熟吗？江晚舟同款致幻剂，批号L-13，上过我上回的解剖台。”
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这药不是只能医院特批吗？】
【武行被控制了？】
【知微你快跑！这人还没死透！】
她冷笑一声，把药丸塞进证物袋，转身看向谢临渊。
他靠在翻倒的摄影机边，衬衫被炸开一大片，血糊得整条右臂都发黑。她走过去，单膝跪地，撕开他衣服检查伤口。
布料扯开的瞬间，她动作顿了。
他右肩下方，原本只有弹痕的位置，浮着一块暗红色的纹身——凤凰盘在火焰里，边缘一圈古篆，写着“涅盘”。
她指尖刚碰到纹身边缘，他猛地抽身，低喝：“别碰！”
她没缩手，反而按得更重：“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纹的？”
“不是我纹的。”他咬着牙，“是他们纹的。”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问，只从旗袍暗袋掏出止血喷雾，对着伤口喷了三下。
“疼吗？”她问。
“疼。”他喘了口气，“但没你直播倒U盘那会儿疼。”
她扯了下嘴角：“那你该庆幸我没把这纹身也倒进托盘。”
程野的声音又插进来：“知微，慢镜头回放出来了——引线缠了个金属环，上面有标志。”
“发我。”
她掏出手机，点开程野传来的截图。
镜头放大，炸药残骸里，一根烧了一半的引线缠着一枚小铁环，上面刻着扭曲的蝎形图案，线条像蛇一样盘成闭环。
她认得这个。
上个月在杀手耳后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身。
“红蝎组织。”她低声说，“从人皮升级到炸药了。”
她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直播，镜头先扫过谢临渊的伤口和那块“涅盘印”，再缓缓转向刺客手里的炸药包。
“姐妹们，看清楚。”她声音冷得像冰，“这个人，想用真炸药炸死我。”
她弯腰，用峨眉刺挑起引线上的金属环，举到镜头前。
“而这个标志——”她顿了顿，“是红蝎组织的徽记。他们不只杀人，还操控武行，渗透片场，连军用炸药都能搞到。”
弹幕刷得飞快。
【这已经不是娱乐圈了，是战场吧？】
【谢临渊为她挡炸药，血都流成河了！】
【江晚舟是不是疯了？这是要命啊！】
她关掉弹幕，把金属环塞进证物袋，转身蹲回谢临渊身边。
“能走吗？”她问。
“能。”他撑着地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
她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他指尖在她掌心敲了三下，停顿，再敲一下。
三短一长。
“危险未除。”她低声翻译。
他没否认，只盯着她：“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我知道。”她站起身，把峨眉刺收回后腰，“所以我不会只活一次。”
导演带着安保冲过来时，她已经把直播设备收进包里。
“知微老师！您没事吧！这武行我们从没用过，肯定是被顶替的！”
她没理他，只问：“这份剧组名单，谁经手过？”
“副导演、制片、还有……江晚舟的助理昨天来核对过。”
她点头，把证物袋塞进程野刚递来的密封箱。
“查这个人。”她把刺客的身份证拍给程野，“从他三个月内的转账记录开始。”
程野翻了下眼皮：“又要我走暗网？”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发工资？”
谢临渊被人扶上救护车时，她跟上去，坐在他旁边。
医生要给他打镇定剂，他摇头：“别打，我得清醒。”
她看着他：“你怕睡着了，他们会动手？”
“我怕睡着了，”他盯着车顶，“会忘记你是真的。”
她没说话，只把手伸进他衣袋，摸出那支战术笔，笔尾的编号mL-0722还在。
她摩挲了一下，放回原处。
救护车启动，她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他肩上的纹身。
“涅盘……”她念了一遍，“凤凰烧死了，还能活？”
他闭着眼，声音很轻：“可要是它根本不想涅盘呢？”
她没接话。
车窗外，片场的烟还没散。
程野追着车跑了几步，把平板递进来：“刚查到，这武行上周在地下拳场打过黑赛，对手是个纹身师，专接红蝎组织的活。”
她接过平板，放大纹身师的脸。
下一秒，她瞳孔一缩。
这人右小指上，戴着一枚骨戒。
和林启明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片场方向。
监控车里，程野正调出另一段画面——刺客冲出来前，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爆破组后面，低头看了眼表，然后转身离开。
她放大那人右手。
小指上，骨戒在阳光下一闪。
谢临渊突然睁开眼，抓住她手腕：“别追。”
她低头看他。
“你去，”他声音哑得厉害，“他们会等你。”
她松开他，推开车门跳下去。
程野把平板塞给她：“要追吗？”
她盯着屏幕里那枚骨戒，手指慢慢收紧。
“追。”她说，“但不是现在。”
她把平板递回去，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程野在后面喊：“那什么时候？”
她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眼救护车远去的方向。
“等他再受伤一次。”她说，“他们总让他受伤，说明——”
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他身上的东西，只有流血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