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衣领，冷得像针。
沈知意把珍珠耳环往耳骨里拧了拧，信号灯闪了两下，程野的声音从耳道里钻出来：“摄像头数据读取完毕，三小时前，有人用谢家私生子名下的黑卡订了白菊，配送地址是你妈坟头。”
她没应声，只把旗袍下摆撕下一截，缠住右脚外侧那道还在渗血的擦伤。上一晚在实验室断电时摔的，现在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山路泥泞，她索性脱了鞋拎在手里，赤脚踩进湿土。松针铺得厚，每一步都陷得深。翻过第三个山脊时，墓园铁门出现在雨幕里，锈迹斑斑的“沈”字牌匾歪了一半。
墓碑前的土被翻过。
她蹲下，发簪尖轻轻拨开松针，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露出来，连着细如发丝的线，埋进地底。微型摄像头，型号和昨晚无人机里的一样。
“程野，”她低声道，“你是不是又背着我改装了耳环？”
“这叫资源整合。”他笑，“顺便提醒你，花束底下压着电磁干扰器，功率够屏蔽半径五百米内所有信号——包括你那支峨眉刺里的GpS定位。”
沈知意冷笑，把摄像头数据卡拔出来，塞进耳环卡槽。画面跳出来：江晚舟穿着素色长裙，跪在碑前摆花，动作虔诚得像在祷告。可她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机械臂的银边。
卡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真相在镜中**。
她抬头看墓园角落那面镜面装饰墙，雨水糊成一片灰白，照不出人影。
“镜子废了，”她说，“怎么破？”
“你旗袍内衬是丝绸的吧？”程野声音冷静，“撕一块裹手机，开手电，利用漫反射打光。”
她照做。光束穿过湿布变得柔和，斜照向墓碑侧面。雨滴挂在石棱上，一颗颗像玻璃珠。其中一滴突然晃动——里面倒映出三十米外松树后的半张脸。
是程野。
“我在录像。”他声音从耳机传来，“花店订单备注写着‘勿剪枝，花心藏物’。你猜里面是什么？军用级神经阻断芯片，还是L医生的新玩具？”
沈知意没回，只把发簪收回袖中。她知道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想让她知道什么。
雨更大了。
她刚站起身，墓园声控灯突然亮了。不是自动触发——是有人踩进了感应区。
七个人影从林子里冒出来，穿黑色战术服，脖子上套着金属环。江晚舟走在最后，机械臂在雨中泛着冷光。
“姐姐，”她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我来给妈妈上香。”
沈知意没动。
“你脚伤了。”江晚舟歪头，“要不我帮你？反正……你也护不住她。”
话音落，她抬手一挥。
七人同时冲上来，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沈知意侧身避过第一拳，发簪甩出，刺进第三人手腕。血没流，伤口周围皮肤瞬间发青——合金护甲，带神经毒素涂层。
她后退半步，脚跟撞上声控灯柱。
“谢临渊，”她低语，“你还等什么？”
灯柱后阴影一动，磁力手环飞出，贴上最前面那人颈环。下一秒，那人被拽向围墙——高压电网“啪”地炸出火花，他整个人抽搐着贴在上面，焦味混进雨里。
剩下六个愣了半秒，立刻分散包抄。
沈知意腾空翻起，峨眉刺划过一人喉结，落地时足尖一点，踢翻供桌上的香炉。灰烬扬起，遮住视线。她趁机扑向江晚舟，发簪尖精准点在她后颈第三椎节。
皮肤裂开，血没流出来，反而有蓝光从伤口渗出。
芯片嵌在那里，边缘烧灼成谢家军徽的形状。
“原来你爸早就在你身上留了后门。”沈知意冷笑，“连L医生都不知道吧？”
江晚舟咬牙：“你懂什么……这是净化。”
“净化？”沈知意手腕一转，发簪刺入芯片旁的神经节点，“我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净化。”
江晚舟闷哼一声，膝盖一软。
沈知意冲程野喊：“接住！”
谢临渊从暗处跃出，手里是改装过的军用镊子，前端连着微型震动器。他一把扣住江晚舟后颈，镊子夹住芯片边缘，脉冲频率调到47赫兹——刚好能分解生物组织粘连。
芯片松动的瞬间，江晚舟瞳孔骤缩。
她眼白上浮现出虚拟投影：L医生的脸，戴着金属面具，右手小指晃着人骨戒指。
“沈知意……”投影开口，“你母亲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程野猛地按下数据上传键，投影中断，芯片被完整取出，封进真空管。
江晚舟瘫在地上，嘴角突然溢出黑血。
沈知意反应极快，抓起地上一块翡翠茶盏碎片，扎进自己虎口。痛感让她清醒——这是神经毒素，空气传播。
谢临渊冲上前，一把掰开江晚舟的嘴。臼齿间藏着微型毒囊，外壳刻着变形的沈氏家徽，像是被人用刀一点点刮出来的。
“程野，”沈知意声音冷，“激光笔。”
一道红光闪过，毒囊孔洞被灼烧封闭，内部气体逸出，变成可分析的气溶胶。
“毒素成分和谢母车祸当天车内残留的一致。”程野快速检测，“但这次加了点新料——能诱发记忆回溯，让人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沈知意低头看手里的芯片，又看向母亲墓碑。
她把芯片放在遗照前。
照片是湿的，可突然泛起一层蓝光——和珍珠耳环反射的光一样。
蓝光投出全息影像：一个女人，穿军医制服，面容和她七分相似。
“知意。”女人开口，“用你的血重启芯片。”
沈知意没犹豫，划破手指，血珠滴落。
芯片表面蒸汽腾起，显现出一串加密坐标：**N39°54′26″ E116°23′17″**。
“这是……”程野瞳孔一缩。
“涅盘计划的接入点。”谢临渊低声说，“军方最高机密，连我都没权限调阅。”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雨水顺着她左眼尾的泪痣滑下。
她没动。
谢临渊伸手要拿芯片，她突然抬手挡住。
“我妈让我用血开的锁，”她说，“不是给你，也不是给军方。”
程野在远处收设备，耳机里传来暗网保险库的确认提示音。
沈知意把芯片贴回耳后，用发簪固定。
她跪下来，给母亲重新摆好花。
江晚舟还在地上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姐姐……你的血……才是最好的……”
沈知意转身，一脚踩在她手背上。
“你记住了，”她说，“下次想挖我妈坟，先问问你的骨头，能不能扛得住峨眉刺的力道。”
谢临渊走过来，递上一件外套。
她没接。
“你藏了二百封信。”她看着他，“从我重生那天开始写的。为什么不寄？”
谢临渊沉默两秒：“怕你看到第一封，就再也不想见我。”
沈知意笑了下，没再问。
她站起身，旗袍下摆沾满泥，右脚伤处又渗出血。
程野开着车等在山下，车灯在雨里划出两道黄线。
她一步步往下走，脚步不稳，却没回头。
谢临渊跟在后面，手里握着那枚真空管。
车门打开时，沈知意突然停下。
“芯片里的坐标，”她说，“先不交。”
谢临渊点头。
“但我有个条件。”她看向他，“你要告诉我，你娘‘通敌’那天，到底见了谁。”
谢临渊喉结动了动。
沈知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雨水顺着她的发滴在座椅上，晕开一片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