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上京的街巷便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宋姜跟着耶律斜轸穿过三条胡同，北院枢密府的高墙已在眼前，墙头上的灯笼忽明忽暗，映着巡逻兵甲胄上的冷光。
“兵符藏在府内的‘观星台’，钥匙在我书房的砚台底下。”耶律斜轸压低声音，指了指西侧的角门，“那里的守卫是我的人，暗号是‘天狼啸月’。”
宋姜点头，对武松与燕青使了个眼色：“你们随大人去取钥匙，我带五个弟兄去角门接应，耶律公主和张叔在此等候，若遇变故就往城东的铁匠铺撤。”
耶律柔却按住他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跟你去。角门的守卫虽说是自己人，可今夜风声太紧，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她晃了晃手里的短刀，刀鞘上的狼纹在暗影里闪着光，“别忘了，我也是辽国的公主。”
宋姜望着她眼里的执拗，终究点了头。
角门的守卫见了宋姜一行，果然抬手按在腰间——那是“天狼啸月”的起手式。宋姜回了个同样的手势，守卫刚要开门，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划破寂静，竟是耶律沙带着十几个金兵赶来，他手里的弯刀直指守卫，“耶律斜轸的余党！拿下！”
守卫见状，猛地抽出腰刀挡在门前：“公主快走！”话音未落，已被耶律沙一刀劈中胸膛。
“找死！”宋姜的朴刀带着风声砍向耶律沙，朴刀磕在他的弯刀上，震得他连连后退。耶律柔趁机扳动门闩，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却被金兵死死抵住。
“放火箭！”宋姜大喊。梁山弟兄们立刻点燃火把，箭矢拖着火星射向金兵，顿时乱了他们的阵脚。宋姜借机踹开角门，拉着耶律柔闪身而入，身后的弟兄们则结成刀阵，死死挡住追兵。
“往观星台去！”宋姜拽着她往府内冲，廊下的灯笼被撞得摇晃，照见地上散落的兵器——显然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观星台的石阶上，耶律斜轸正与燕青、武松合力对付金兵。见宋姜赶来，他急声道：“兵符！快拿兵符！耶律沙的人已经控制了宫门，再晚就来不及了！”
燕青一脚踹开书房门，果然在砚台底下摸出枚铜钥匙。观星台的铁门被打开时，众人都愣住了——台顶的石匣已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耶律斜轸面如死灰，“难道……”
“不是难道，是早就被换了！”宋姜指着石匣“是金国细作干的！他们连兵符藏在哪都知道！”
话音未落，府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辽兵的惨叫。张叔踉跄着跑进来，浑身是血：“不好了！南城门被打开了！金国的大军……大军进城了！”
所有人都如遭雷击。上京的城墙坚固，南城门更是有重兵把守，除非……
“是耶律沙！”耶律柔的声音发颤，“他不仅是内鬼，还控制了城门！”
宋姜猛地看向耶律斜轸：“京畿卫的营房在哪？就算没有兵符，咱们去夺兵器，也能拼一拼！”
“来不及了！”耶律斜轸望着东南方向燃起的火光，那是京畿卫营房的位置，“他们连卫所都端了……这是早就布好的局！”
原来，金国拿下上京的手段，远比想象中阴狠——他们先是买通耶律沙，借着“搜捕细作”的名义让他掌控城门守卫；再让细作冒充辽兵，混入北院枢密府偷换兵符，断绝调兵可能；最后趁夜让耶律沙打开南门，数万金兵如潮水般涌入，同时突袭京畿卫营房，让上京瞬间失去抵抗能力。
“往皇宫去！”宋姜忽然道，“就算救不出太后，也要把皇室的血脉送出去！”
一行人刚冲到路口，就见金兵已经等在那里，为首的完颜昌举着狼牙棒狂笑：“宋姜！耶律柔！你们插翅难飞！上京已是我大金的天下！”
“杀出去！”武松双刀舞得如风车，硬生生砸开一个缺口。宋姜护着耶律柔紧随其后，朴刀劈砍间，忽然瞥见街角的醉仙楼——那里竟还亮着灯，二楼的窗后，一个黑影正对着金兵打手势。
“是细作的联络点！”宋姜心头一凛，看了一眼燕青，燕青心领神会，弩箭对准醉仙楼，一箭射穿那黑影的咽喉。黑影惨叫着摔下楼，金兵的阵型顿时乱了一瞬。
借着这片刻的混乱，众人终于冲了出去，往皇宫方向狂奔。街上已是人间炼狱，金兵挨家挨户地砸门，哭喊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辽兵被砍掉手臂，仍嘶吼着扑向金兵：“守住皇宫！别让金狗伤了太后！”
耶律柔看着这一切，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宋姜攥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定：“别慌，咱们一定能救出皇室血脉。”
皇宫的宫门已被金兵攻破，禁军的尸体堆在丹陛之下，鲜血顺着台阶流成小溪。宋姜等人贴着宫墙潜行，忽然听见大殿里传来完颜宗望的声音：“耶律洪！只要你说出粮仓地图的下落，本帅就饶你不死！”
“做梦！”耶律洪的怒吼带着血沫，“我辽国的土地，岂容你们践踏！”
宋姜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摸到大殿后门，从门缝里望去——耶律洪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伤，完颜宗望正用狼牙棒一下下砸着他的膝盖。
“救救他！”耶律柔的声音带着哭腔。
宋姜刚要点头，却见耶律洪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门板落在他们藏身的方向，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宋头领！带公主走！别管我——”
话音未落，完颜宗望的狼牙棒已砸碎了他的头骨。
宋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死死按住要冲出去的耶律柔：“现在不能冲动！他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
殿内的完颜宗望似乎察觉到什么，厉声道：“搜！给我仔细搜！耶律柔肯定就在这里！”
“走！”宋姜拽着耶律柔往日月宫跑，身后的金兵已追了上来。燕青边跑边放箭，箭簇擦着金兵的耳畔飞过，稍稍迟滞了他们的脚步。
日月宫的香炉果然有机关，转动底座，地面便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下去！”宋姜将耶律柔推下去，又让张叔与三个弟兄跟上，“你们先去后山的老松林等我，我和二郎、燕青断后！”
耶律柔在洞口抓住他的衣袖，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一定活着回来！”
“一定。”宋姜掰开她的手，盖上石板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她袖中露出的桃木小狼——那枚歪耳朵的狼，此刻像是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金兵冲进日月宫时，宋姜三人已从侧门冲出，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完颜昌的怒吼声在身后回荡：“追！别让他们跑了！”
三人边打边退，很快被逼到宫墙下。武松一脚踹开角门，却见门外是万丈悬崖——这里竟是皇宫的禁地“坠龙崖”。
“哥哥！跳下去！”燕青指着崖下的密林，“下面有缓冲，死不了！”
宋姜点头，与两人对视一眼，纵身跃下。风声在耳畔呼啸，他忽然想起耶律柔鬓边的黄花，想起暖春谷的温泉，想起她说“等你来看桃花”时的笑眼。
崖底的枯枝划破了他的手臂，却没伤到要害。宋姜挣扎着爬起来，见武松与燕青也已落地，刚要说话，却听崖顶传来完颜宗望的狂笑：“宋姜！你以为逃得掉吗？上京已破，辽国已亡，下一个就是你们大宋！”
宋姜望着崖顶晃动的火把，忽然握紧了腰间的朴刀。他知道，上京的陷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完颜宗望用内应、偷兵符、突袭营房这三招拿下了辽国都城，下一步，必定是 趁着辽国没反应过来占领更多的城池。
但他不会怕。就像耶律洪用生命护住的信念，就像耶律柔含泪却挺直的脊梁，这片土地上总有人不肯屈服。
“走。”宋姜对武松与燕青道，“去老松林，找耶律柔。”
老松林的方向，隐约传来夜莺的啼鸣，那是他们约定的平安信号。宋姜深吸一口气，朝着光亮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