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空暗的没有一丝星光，沉沉压在霞阳口的山梁上。宋姜的帐篷里，四支火把噼啪作响，将几人的身影投在帆布上，忽明忽暗。地上摊着张粗糙的舆图，索超的金蘸斧在霞阳口内侧划了道弧线：“完颜宗望要是设伏，必定在崖口和霞阳口的出口两处动手，崖口能滚礌石，出口能关门打狗，都是绝户招。”
闻达摸着颔下的短须，手指点向舆图边缘的小溪：“这溪水从霞阳口内流出，绕崖而过。若是金兵在水里投毒，咱们连饮水都成问题。”
“投毒倒未必。”李成忽然开口，他刚派斥候探过溪流，“水很清，岸边还有鹿蹄印，野兽敢喝，说明没毒。但崖口处透过缝隙，能看到人影闪过，此处必有埋伏！”
宋姜的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目光扫过几人，“完颜宗望有三万人，两千匹战马，他耗不起。此处设伏想必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不能主动进攻，太过危险了！为今之计只能是等他继续行军，离开霞阳口！”
火把的光在帆布上跳动，将宋姜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指尖重重按在舆图上的“霞阳口出口”处，那里用朱砂画着道粗线，像道随时会合拢的巨口。
“等他离开？”索超的金蘸斧在地上顿了顿，火星溅到靴底，“完颜宗望精得像狐狸，他如今定然知道咱们在霞阳外面，怎会轻易离开这易守难攻的地方？依我看，他是想等咱们粮草耗尽，不战自溃。”
宋姜摇头，从怀里摸出块干粮，掰碎了分给众人：“他一路南下粮草已经被我们截获，三万大军的粮草全靠一路抢夺，光靠抢来的粮草撑不了几日。”
闻达捻着胡须点头：“哥哥说得是。昨夜斥候回报，霞阳口内的炊烟比昨日稀了一半，怕是粮草真的吃紧了。”
“那咱们就耗着。”李成忽然笑了，“他不是想关门打狗吗？咱们就在门口搭灶做饭，让他闻着香味却吃不着。等他饿得扛不住，自然会从继续行军。”
宋姜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李成说得对。但不能光耗着——徐宁，你带钩镰枪兵去溪下游的芦苇荡，把水引到咱们的营寨，再挖几道壕沟护住水源，免得他们狗急跳墙真来投毒。”
“索超兄弟，”他转向索超，“你带五百人，在霞阳口外的平地上插满旌旗，白天敲锣打鼓，晚上举着火把来回走，让他以为咱们在增兵，不敢轻举妄动。”
索超咧嘴一笑，金蘸斧往肩上一扛：“这活儿我拿手！保证让金狗看得心惊肉跳！”
“闻达，你守营寨，仔细盘查进出的人，别让金兵的细作混进来。”宋姜最后看向卢俊义，“咱们俩去山梁最高处盯着，看看完颜宗望到底能沉住气到几时。”
夜露在甲胄上凝结成霜，宋姜站在山梁上，望着霞阳口内沉沉的黑暗。火把的光只能照到崖口的石缝，更深处的山道像条吞噬光线的巨蟒，连风声都透着诡异的安静。
“哥哥，已过三更了。”徐宁捧着件蓑衣走上塔，夜里的山风刮得人骨头疼，“金兵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姜接过蓑衣披上，目光依旧没离开霞阳口：“越安静，越要当心。完颜宗望是只老狐狸，他知道咱们在等他动，绝不会按常理出牌。”
话音刚落，崖口突然闪过几点星火，随即又熄灭了。宋姜猛地攥紧长枪：“不对！那不是信号，是火把被故意摁灭了！”
他转身冲下山梁，刚到营寨门口，就见索超提着金蘸斧跑过来，满脸急色：“哥哥！斥候回报，霞阳口内的火光几乎全熄了，崖口的人影也没了，像是……空了！”
“空了？”卢俊义的攥紧黄金矛，“他想跑？”
“不止想跑，是早就计划好了！”宋姜翻身上马，黑马的蹄子在地上刨出火星，“传令下去，徐宁带钩镰枪兵守住溪谷，别让他们回窜；索超、李成随我进霞阳口，卢员外守营寨接应！”
五千骑兵如离弦之箭，借着月光冲进霞阳口。山道两侧的岩壁黑沉沉的，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几捆枯草和啃剩的马骨——显然是故意留下的伪装。
“快追！”宋姜的长枪直指深处，“他没走出口，定是从别的路绕了！”
追出三里地，前方忽然出现岔路。左侧的山道上有新鲜的马蹄印，还散落着金兵的头盔；右侧则是条被藤蔓掩盖的窄路，痕迹被刻意清理过，只在藤蔓下露出几点马蹄铁的反光。
“声东击西！”李成的双刀在掌心一碰，“左侧是诱敌的，他必走右侧！”
宋姜没犹豫，策马冲进右侧窄路。藤蔓抽打在甲胄上噼啪作响，窄路尽头竟是片开阔的河滩，河面上架着座临时搭起的木桥，桥板上还留着湿漉漉的马蹄印，显然刚有人经过。
“往南去了！”索超指着河滩对岸的土路，那里的尘土被马蹄碾得翻飞，“这方向……不是去四府的路！”
宋姜勒住马，望着土路延伸的方向，心脏猛地一沉。那方向笔直向南，穿过平原就是黄河渡口，过了河……就是汴京！
“他根本没打算去四府！”宋姜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把童贯骗了！完颜宗望根本没打算去四府，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大宋都城——汴京！”
卢俊义从后面赶上来，看到土路的方向，脸色也变了：“这狗贼！为了自己的前程，竟把京城的安危置于险地！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完颜宗望卖了，还在暗自觉得自己聪明呢！”
“现在骂他没用！”宋姜调转马头，长枪直指河滩对岸，“李成，你带一千人沿左侧山道往四府去，告诉沿途州县，金兵直取汴京而去，让他们速报汴京；索超随我追，卢员外带主力随后跟上，务必在黄河渡口拦住他们！”
马蹄声踏碎河滩的寂静，骑兵们涉过浅滩，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银。宋姜伏在马背上，战马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他甚至能想象出汴京此刻的情景——禁军疏于操练，城防多年未修，若是被完颜宗望的三万铁骑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加快速度！”宋姜的吼声被风撕碎，“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