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线，咒语，法阵，祭品……
召唤仪式的四个要素在凌渊脑中变得清晰，他眼中只剩下决然。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四个神情紧张的同伴。他们还沉浸在尸河带来的震撼里。
“仪式需要一件祭品。”
凌渊的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瞬间把苏清月等人拉回了神。
“祭品？”林远长老下意识的问，“阁下，需要什么样的祭品？我这里还有些从鬼市换来的高阶魂核……”
“不够。”
凌渊直接打断了他。
“普通魂核，没资格让尸河起一点波澜。我需要的是……真正带有强大亡魂概念的东西。”
强大的亡魂概念？
这是什么要求？
苏清月和三位长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凌渊没有再解释。
他手腕一翻，哗啦啦一声，一大堆闪着各色光芒的战利品，凭空出现在黑土地上。
这些是他杀了那四个皇者后收来的全部家当。
有残破法宝，有珍稀灵药，还有各种闪着幽光的深渊矿石。
随便一件，都够王者境修士抢破头了。
但凌渊的目光只是粗略扫过，便一一掠过。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都是死物，不符合祭品的要求。
凌渊的神念在四个储物戒指里飞速扫荡，最后，在一个黑魔宗皇者的戒指角落停了下来。
他心念一动，从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面一人高的黑色大幡。
幡面是某种魔兽皮做的，通体漆黑，上面用金线绣满了扭曲痛苦的人脸，密密麻麻的，看一眼就让人神魂不适。
黑幡出现的瞬间，周围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一股浓郁的怨气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隐约间，众人甚至能听到成千上万的魂魄在幡中无声哀嚎。
“万魂幡！”
林远长老惊呼出声，眼中满是厌恶与忌惮。
“这是黑魔宗最臭名昭着的邪器！炼制一面，就要屠城十万，活抽生魂用魔火祭炼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炼成！这件法宝，罪孽滔天！”
听着林远的解释，苏清月的脸也一片冰寒。
为了炼一件法宝，竟要屠戮十万生灵？
这就是魔道！
“不错，就是它。”
凌渊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抓着万魂幡的旗杆，感受着里面数万怨魂传来的，对一切生灵的恶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用这件充满罪孽的法宝，作为召唤仪式的祭品，再合适不过。
用你的罪，来为我铺路。
也算是物尽其用。
“祭品已定，仪式开始。”
凌渊话音落下，不再犹豫。
他走到断崖边一块相对平坦的黑土地上，对苏清月等人沉声道：“退后百丈，守住心神，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是！”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退到远处，神情凝重的看着凌渊。
凌渊深吸一口气，并指如剑，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
噗嗤。
一滴血从伤口渗出。
那滴血带着混沌的灰色，其中仿佛有星空初开的道韵，正是他突破到皇者境中期后，更凝练的混沌本源精血！
凌渊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俯身在黑土地上迅速的刻画。
他的动作极快，一道道带着混沌气息的血色线条在他的指尖下飞速延伸交织，遵循着某种古老玄奥的规律。
每一个转折，都仿佛与天地间的大道产生了共鸣，让四周空气都微微震颤。
十几息后，一个直径十丈，由无数细密血色纹路组成，充满死亡与轮回气息的复杂法阵，完整的出现在了地面上！
最后一笔落下。
嗡！
整个法阵猛的亮起一片妖异的血光，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冲天而起！
凌渊没有停顿，他走到法阵中央，将那面罪孽滔天的万魂幡，重重的插在核心！
然后，他盘膝坐下，闭上了眼。
他开始用强大的混沌神魂，去吟唱那段从地图中领悟的，古老晦涩的法则共鸣音节！
“嗡……嘛……啼……吽……”
这不是语言。
是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道音！
每个音节，都像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在天地的法则之弦上！
随着凌渊的吟唱，异变陡生！
轰——！
脚下平静万古的尸河，像是被烧开的水，猛的剧烈翻腾咆哮！
一道道百丈高的黑色巨浪，狠狠拍打着两岸峭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无数沉睡在河底的惨白尸骸被卷起，浮上水面。
它们在黑色的河水中碰撞翻滚，像一支沉睡了亿万年的亡灵军团，即将苏醒！
这还没完！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死寂的意志，仿佛一头沉眠在深渊最底部的巨兽，被召唤仪式从万古的长眠中惊醒！
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并将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跨越无尽空间，投向了尸河岸边那座发光的血色法阵！
轰！
一股无形却沉重无比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噗通！噗通！
百丈外，苏清月和三位玄天宗长老连一息都没撑住，就被齐齐压的跪倒在地！
他们感觉自己的神魂，就像暴风雨里随时会翻掉的小船，连站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脸色惨白，七窍渗出丝丝鲜血，眼中满是骇然。
这……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仅仅一道目光，就让他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而处在威压最中心的凌渊，同样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像背起了一整片天，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但他依旧咬牙挺直脊梁，神魂的吟唱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这时！
法阵中央的万魂幡，像是承受不住那股伟力的关注，猛的发出一声脆响，幡面上扭曲的人脸，在同一时间露出了类似解脱的表情。
下一秒，整面黑幡连同旗杆，轰的一声，化作了漫天飞灰！
嗷——！
被禁锢的数万怨魂发出一声响彻神魂的无声哀嚎。
它们还没来得及四散奔逃，就被尸河传来的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的一扯！
数万道魂体化作一条灰色洪流，全被吸进翻腾的黑色河水里，连个浪花都没溅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品，已被享用。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祭品献上，那股几乎要压垮一切的恐怖意志缓缓退去。
咆哮的尸河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万籁俱寂。
在尸河宽阔的黑色河面中央，水波微微一荡。
一艘小船，无声无息的从水下浮了上来。
那是一艘完全由惨白骨骼拼接的小船。
船身是某种不知名神魔的肋骨构成，船底是一整块巨大的头盖骨，船舷两侧还镶嵌着一颗颗发着幽光的眼球宝石。
整艘骨舟绕着一层淡淡的灰色雾气，散发着一股比尸河本身更古老、更死寂的气息。
它就那么静静的出现，然后，无声无息的朝着凌渊所在的岸边缓缓驶来。
它没有帆，也没有桨。
却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平静的河面上划开一道笔直的水线。
终于，骨舟靠岸。
一个身影，在船头缭绕的灰色雾气中，缓缓站起。
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凌渊心中一惊。
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形态。
不是青面獠牙的鬼皇，也不是身形庞大的骷髅魔神。
只是一个船夫。
一个穿着灰色蓑衣，头戴一顶宽大斗笠的枯槁船夫。
他身形干瘦，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手里拄着一根由完整脊椎骨打磨成的惨白长篙。
宽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全部容貌。
在那片浓重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两点苍白的瞳火，如鬼火般燃烧，不带丝毫感情。
是他！
尸河摆渡人！
他身上没有生命气息，没有一丝皇者威压。
他就那么站着，仿佛一块河边的石头，一棵岸边的枯草，和整条尸河、这片死寂的天地完美融为一体。
但就是这种极致的普通，这种仿佛不存在的感觉，却让凌渊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比之前围攻他的那四个皇者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
因为凌渊的混沌之瞳，竟然完全看不透他！
在他眼中，这个船夫就是一片虚无，一个空洞！
这意味着，对方的境界和对法则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现在的认知范畴！
至少是皇者境巅峰！
甚至是……那传说中的，半步尊者！
就在凌渊心神剧震时，那枯槁的船夫动了。
他缓缓抬头，斗笠的阴影下，那两点苍白色的瞳火穿过空间，落在了凌渊的身上。
接着，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尸河之畔缓缓响起。
“召唤我的人，有什么事？”
“又愿意付什么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