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歌的手指在风雪中蜷成拳,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盯着哨站围墙上晃动的探照灯,耳麦里传来凤舞的低语:卫星显示,原驻军的卡车半小时前刚驶离,现在守在门口的是清道夫的黑甲兵——肩章上有蛇形纹,是韩九的直属队。
强攻会暴露龙影的位置。龙影的声音从左侧的雪堆里传来,他的战术服与雪地完美融合,只有枪口的消音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通讯塔我能摸上去,但需要十分钟切断所有外联信号。
楚狂歌的金纹在锁骨处发烫,那是战魂在共鸣。
他望着哨站铁门旁挂着的换防中,无关人员禁入木牌,突然扯下清道夫士兵的外袍套在身上——那是从三公里外伏击的清道夫巡逻队身上扒的,还带着未凝固的血渍。苏念,跟我走正门。他将染血的钢盔扣在苏念头上,装成押送活体样本的。
样本?苏念歪头,珊瑚石手链在袖管里叮当作响。
她的瞳孔突然泛起淡金色,像两盏小灯,他们在害怕...怕箱子里的东西会咬断他们的喉咙。
楚狂歌把苏念推进事先准备的铁笼,盖上蒙布时,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珊瑚石——那是三天前在废墟里捡的,她说摸起来像妈妈的体温。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用能力。他压低声音,除非我捏你手腕。
铁门的锁链哗啦作响。
两个黑甲兵扛着霰弹枪走过来,面罩只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证件。
楚狂歌递上从巡逻队队长身上摸的通行令,金属牌在雪地里泛着冷光。
黑甲兵刚要接过,苏念突然掀开蒙布,仰起脸对他笑。
她的睫毛上沾着雪,声音像融化的冰:你昨天梦见妈妈了,她站在老槐树下,手里端着青瓷碗,说狗剩儿,回家吃饭
黑甲兵的霰弹枪掉在雪地上。
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满是痘疤的脸,喉结动了动:你...你怎么知道?
我连媳妇都没说过。
楚狂歌的手掌按在苏念后颈,轻轻捏了捏——这是让她收力的暗号。
他弯腰捡起霰弹枪,枪口随意地垂着:清道夫的记忆提取项目,没跟你们基层说?他用枪管敲了敲铁笼,这丫头就是样本,能读三公里内的记忆碎片。
上头要活的,赶紧放行。
黑甲兵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扫了眼楚狂歌肩章上的清道夫蛇纹,又看了看铁笼里缩成一团的苏念,终于退开两步:过...过吧。
铁门刚一打开,楚狂歌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摔杯子的脆响。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一间铁皮房的窗户里映出两道影子——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把桌子掀翻,另一个缩在墙角的女人抱着药箱发抖。
那是雷莽。凤舞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原哨站守将,陈默旧部。
清道夫说他抗命,其实是不肯交出库存的能量块。她的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着从哨站数据库扒出的资料,现在被关在医疗室,看守是两个下等兵。
楚狂歌把铁笼交给苏念:去医疗室找阿七,她腕子上有蓝玛瑙手链。他扯下清道夫外袍,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别让任何人靠近笼子。
苏念攥紧珊瑚石,冲他用力点头。
她的影子刚消失在走廊拐角,楚狂歌就踹开了铁皮房的门。
谁他娘——雷莽的骂声卡在喉咙里。
这个足有两米高的壮汉盯着楚狂歌胸前的半枚军徽,眼球瞬间充血。
那是枚青铜军徽,边缘刻着字,正是陈默当年亲自设计的特种部队标志。
陈默死了。楚狂歌把军徽拍在桌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出闷响,三年前在老窑头矿洞,他替我挡了颗穿甲弹。
雷莽的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簌簌往下掉:老子在边境守了八年,就等他回来带我们打回老家!
你们这些抢他遗产的狗——
老窑头矿洞的石壁上,有他用血写的。楚狂歌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拓印纸,暗红的字迹在火光下像要渗出血,他说,是开始,也是所有。
雷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踉跄着凑近,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字,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他走的时候,说要去查长生计划的底。
老子问他要多久,他说等名字不再被吃掉的时候
名字被吃掉。一直站在门口的凤舞突然开口。
她的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往孩子后颈注射药剂,孩子的哭喊声被消音处理,只留下一行字幕:实验体003,记忆清除完成,现用编号代替姓名。
雷莽的脸瞬间煞白。
他抓起桌上的水壶灌了一口,却全洒在胸前:你们...不是清道夫?
我们是要掀了长生计划的人。楚狂歌把椅子踢到雷莽跟前,自己坐了上去,现在,哨站的能量块在哪?
通讯塔的密码是什么?
雷莽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泪。
他从靴筒里摸出一串钥匙,能量块在地下仓库,密码是陈默的生日。
通讯塔...老子早把密码改成他忌日了。他猛地抓住楚狂歌的手腕,虎口处的刀疤硌得人疼,但你们得答应我——等找到那些被吃掉名字的孩子,让老子第一个抱他们。
成交。楚狂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金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这时,耳麦里传来苏念急促的呼吸声:楚哥,阿七在药房!
她...她给了我这个!
楚狂歌和凤舞对视一眼,快步冲进医疗室。
穿白大褂的阿七正站在药架前,腕间的蓝玛瑙手链闪着幽光。
她手里捏着一支淡蓝色药剂,玻璃管上贴着战魂抑制剂-7的标签:能封印战魂活性六小时,代价是宿主陷入假死。
但剂量多0.1毫升,就真死。
我需要一次。楚狂歌伸手去接药剂,却被凤舞拦住。
你疯了?凤舞的指甲掐进他手背,上次战魂暴走,你躺了三天三夜!
清道夫的追踪器嵌在我骨缝里。楚狂歌扯开衣领,锁骨处露出一道淡粉色疤痕,只有战魂静止,他们才会撤网。他转向阿七,剂量给最大,但留0.5毫升缓冲。
阿七的手指在药瓶上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把药剂推进他血管。
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蔓延,楚狂歌感觉战魂在体内疯狂翻涌,像困在笼里的野兽。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听见阿七说准备低温舱,听见雷莽吼把后门的守卫全撤了,听见苏念在他手心塞了个硬物——是枚铜扣,扣底刻着,比之前的多了道裂痕。
黑暗中,楚狂歌陷入一场诡异的梦。
他站在一排玻璃舱前,每个舱里都躺着——有十二岁的,有二十岁的,有胸口插着弹片的,有后颈刻着太阳纹的。
最尽头的舱里,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贴在玻璃上冲他笑:你们都是我,也都不是我。
这是什么地方?楚狂歌伸手去碰玻璃,指尖却穿了过去。
小男孩的笑容消失了:他们在找,但早就碎成了。
楚狂歌猛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低温舱里,阿七正盯着脑波仪皱眉:抑制剂在失效,战魂活性正在回升。她指了指舱外,苏念正趴在玻璃上,珊瑚石手链在灯光下泛着暖光,那丫头说,你手心的铜扣在发烫。
楚狂歌低头,看见铜扣上的裂痕正在渗出淡金色的光。
他的金纹突然灼烧起来,像有团火要从皮肤里窜出来。
低温舱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阿七的喊叫声被隔绝在玻璃外,他只听见战魂在骨血里轰鸣——它不想被关掉,它要醒过来。
而此时的清道夫总部,韩九正盯着终端上的楚狂歌死亡确认报告。
她捏碎了第五支能量棒,碎渣落进战术靴里,像极了老窑头矿洞的血。把所有追踪卫星调去黑水哨站。她突然说,我要查那具尸体的每根头发丝。
陈岩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韩队,卫星显示...哨站后院的低温舱被搬走了。
韩九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抓起桌上的战术刀,刀鞘撞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死亡确认四个字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低温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楚狂歌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太阳纹、编号、玻璃舱里的小男孩,还有老窑头血写的。
战魂的力量如潮水般涌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警报,听见苏念的声音从舱外传来:楚哥,你手心的光...比上次亮了。
阿七的声音带着慌乱:体温回升到39度!
战魂活性突破200%!
楚狂歌闭上眼。
他知道,当低温舱的门被撞开的那一刻,当战魂彻底苏醒的那一刻,所谓的,不过是另一场更残酷征途的开始。
而那个在梦里说你们都是我的小男孩,或许正藏在战魂的最深处,等着看他如何撕碎所有的谎言与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