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的手还贴在八卦盘的铜环上,钥匙串垂在腿边。第七把钥匙刚才偏转了一下,现在又静了。他没动,也没睁眼,神识顺着阵法脉络往回走。
他要把过去十二小时的事重新看一遍。
手指在铜环上滑了一圈,掌心往下压。建木残根的能量还在流转,像录下来的视频能倒带。画面从北区塌陷开始,黑甲人爬出地面,陆千机启动闪光装置,苏红绫跃上屋顶画符,厉战天挥铁管砸人。
一切都很清楚。
但他盯的是自己。
第三次攻击时,敌军从东侧排水沟突进,他等了两秒才下令灌迷烟。那两秒里,三个黑影已经冲到院墙内五米。不是系统延迟,是他反应慢了。
再往前,西北角信号闪动,地底有轻微震动,他的手当时放在陶碗上,却没有立刻察觉。直到厉战天喊出铁管发麻,他才意识到问题。
被动应对。
每一次都是敌人先动手,他再想办法挡。护盾裂了补,防线破了堵。靠的是租客拼命、药尘子炸厨房、陆千机改代码,而不是他提前预判。
“不是房子不够强。”他低声说,“是我用得不对。”
钥匙串在他手里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听到了这句话。
他睁开眼,低头看钥匙串。七把钥匙排列不规则,金属表面有细小划痕,像是多年使用留下的。他一直把它当工具用,插门锁、开井盖、打架时甩出去当链子使。可它从来没教过他怎么用。
他起身,走到墙角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那个腌菜陶碗。碗底还有半勺咸菜,他拨到一边,倒满清水。
把钥匙串悬在水面上方一寸处。
水面晃了一下,映出地底线条。七曜节点分布四周,西北角依旧忽明忽暗。
他闭眼,往钥匙串里送一丝灵力。
水波猛地一抖,图像扭曲。
失败。
再来一次。这次力道轻些,像试探着碰一根线。
水面恢复平静,地脉图重新浮现。这次他盯着钥匙串自身的频率,感受它和地下能量的互动。输入灵力后,某一把钥匙会微微发热,第三把最明显,第五把次之,第七把几乎没反应。
但第七把偏偏刚才指了方向。
说明它不是接收信号最灵敏的,而是对某种特定波动有反应。
他换方式,不再强行注入力量,而是让自己的呼吸节奏跟着钥匙串的微震同步。一下,一下,像两个人走路踩同一个步点。
三分钟后,水面突然稳定下来。
地底图清晰呈现,所有节点光亮均匀,连西北角也亮了起来。
他睁眼,看见水中的倒影里,钥匙串第七把钥匙正对着同一个方向——西北。
不是巧合。
这东西能感知威胁,但它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偏转提醒。而他之前根本不懂它的语言。
他放下钥匙串,拿纸笔记下刚才的呼吸节奏和灵力输出比例。又试了一次,这次闭眼全凭感觉操作。
水波再次成像,速度比上次快。
有效。
他开始调整手法,试着用不同的频率去触碰钥匙串内部。有时太重,指尖发麻;有时太轻,毫无反应。中间有三次,钥匙串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反推回来。
他知道这是封印或限制。
药尘子说过一句话:“器灵认主分三等——听令、通心、合魂。你现在顶多算它肯搭理你。”
那时候他以为是老头吹牛,现在明白了。
钥匙串不是死物,它是活的,有自己的意识。他之前让它干啥就干啥,是因为对方愿意配合。可一旦涉及深层权限,比如主动探测、预判危险、联动阵眼核心,它就不听使唤了。
想真正掌控它,得让它认可。
怎么认可?靠实力。
他不能再只靠房子保护自己,也不能总指望租客冲在前面。他是这个阵的核心,如果他跟不上,整个防御体系就会慢半拍。
慢半拍,在战场上就是致命伤。
他把陶碗放回桌上,拿起钥匙串贴在胸口。闭眼,不再试图操控,而是去感受。
它的温度,它的震动,它每一次细微的反馈。
像听心跳。
十分钟过去,钥匙串没有再报警,也没有发烫。但它和他之间的连接感变强了。哪怕不用看,他也知道第七把钥匙仍指着西北。
这不是方向问题。
是关联。
那边有什么东西,和钥匙串有关联,可能是阵眼弱点,也可能是另一个控制器,甚至可能是……敌人留下的锚点。
他不能一直待在八卦盘旁边。万一哪天敌人绕开正面进攻,直接偷袭其他节点呢?
他必须学会脱离阵法也能感知全局的能力。
他站起身,走到地下室角落,打开一个旧箱子。里面是几块废弃的电路板,是陆千机之前换下来的监控零件。
他挑出一块信号接收模块,用导线连到钥匙串上。另一头接上一个小显示屏,准备记录每次钥匙串震动时的数据波形。
刚接好,屏幕一闪,出现一条曲线。
高频震荡,持续0.3秒,然后消失。
他低头看钥匙串,第七把钥匙轻微晃动了一下。
不是敌人来了。
是它自己在扫描。
他愣住。
原来它一直在工作,只是他以前没听见。
他拆掉显示屏,拔掉电线。不需要机器帮忙。他要练的是自己和它的沟通,不是依赖外设。
他重新坐下,背靠墙壁,双手握住钥匙串,闭眼。
这一次,他不再设定目标,也不强迫出结果。就只是坐着,让自己的状态慢慢沉下去。
呼吸变慢,心跳降低。
钥匙串贴在掌心,传来一阵一阵的微震。
他开始记住这些节奏,分辨哪些是常态,哪些是异常。
一个小时后,他睁开眼,额头有汗。精神有点疲惫,但头脑很清。
他成功捕捉到了三次非外界触发的自主预警,两次来自西北,一次来自地下深处。每次预警后,钥匙串都会有一段特定频率的余震,像是在等待回应。
他还没法理解全部含义,但已经能区分真假信号。
这是进步。
他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准备继续。
这时,钥匙串第七把钥匙突然抬起,指向西北,同时整串钥匙发出低鸣。
水面上的倒影剧烈晃动。
他没慌,也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攻击前兆。
是钥匙串在告诉他:那边的东西,又动了。
他盯着水面,轻声说:“下次别光报警。”
停顿一秒。
“教我怎么提前知道。”
说完,他闭眼,重新把手放回铜环上。
身体没离开地下室,精神却已沉入更深的地方。
钥匙串安静下来,第七把钥匙依然指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