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港的码头,从来都是喧嚣的。来自地中海、北非乃至东方的商船在此汇集,叫卖声、马蹄声、不同语种的交谈声交织成一片。
但当十艘悬挂着杏黄大旗的福船缓缓驶入港口时,整片码头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西洋人从未见过这般形制的巨船,朱红船身巍峨如山,船头镇海兽怒目圆睁,船舷边黝黑的火炮森然列阵,甲板上的唐人护卫身着短打劲装,手持形制奇特的火铳,身姿挺拔如松。
周显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两名随从,缓步走下跳板。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套青花缠枝莲纹瓷瓶,是特意用来作为见面礼的。
“请问,哪位是里斯本商会的会长先生?”周显操着半生不熟的拉丁语,声音沉稳。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身着丝绸长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挤了出来。他是里斯本商会会长安东尼奥,听闻有东方的大明商船抵达,特意带着一众商人赶来。
安东尼奥上下打量着周显,眼中满是好奇:“我是安东尼奥,你们是……来自大明的商人?”
“正是。”周显微微一笑,将锦盒递了过去,“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这是我大明景德镇的青花瓷器,还望会长笑纳。”
安东尼奥接过锦盒,打开的瞬间,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那套瓷瓶釉色莹润如玉,青花发色浓艳,缠枝莲纹栩栩如生,比他见过的任何东方瓷器都要精美。“上帝啊!这简直是艺术品!”他惊呼出声,引得周围的商人纷纷围拢过来,发出一片艳羡的赞叹。
“尊敬的客人,你们船上都带来了些什么货物?”一个金发商人挤到前面,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做香料生意的,名叫皮埃尔。
周显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福船,朗声道:“我船上有苏杭的云锦绸缎,一匹便能织出百鸟朝凤的纹样。有武夷的岩茶,冲泡时香气能飘出三里地。有景德镇的各色瓷器,碗碟瓶盏,件件皆是精品。还有精工打造的铁器,锋利耐用,远胜你们这里的。”
“绸缎?瓷器?”皮埃尔眼睛放光,连忙追问,
“我出高价!我要一百匹云锦,一百套瓷器!”
“我也要!”另一个经营珠宝的商人高声附和,
“我用红宝石换!上等的缅甸红宝石!”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商人们争先恐后地围在周显身边,七嘴八舌地争抢着订货。周显抬手压了压,笑着说道:“诸位先生莫急,货物有的是,但我们有个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赊欠。而且,我们只收白银或者等价的珠宝香料。”
安东尼奥连忙道:“这个自然!我们里斯本商会担保,绝无一人敢赖账!”他凑近周显,压低声音道,
“尊敬的周先生,可否让我们先看看货?也好让大家心里有底。”
“当然可以。”周显点头应允。
很快,福船上的货物被搬下了几箱。打开绸缎箱的瞬间,流光溢彩的云锦让众人屏住了呼吸。那宝蓝色的底面上,金线织就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飞走。一个贵族打扮的妇人忍不住伸手抚摸,惊叹道:“这手感,比天鹅绒还要细腻!我要买十匹,做新的礼服!”
打开茶叶箱时,浓郁的茶香漫溢开来,引得众人连连吸气。安东尼奥捻起一撮茶叶,放在鼻尖轻嗅,赞叹道:“这香气,比我喝过的任何红茶都要醇厚!”
瓷器箱被打开时,更是引发了一阵轰动。洁白的瓷胎,精美的纹样,让见惯了粗陶的西洋人爱不释手。一个老匠人抚摸着瓷碗的壁面,喃喃道:“这瓷壁薄如蝉翼,却坚如磐石,大明的工艺,真是太神奇了!”
周显看着众人狂热的模样,心中暗暗得意。他朗声道:“诸位先生,这些货物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南洋贸易联盟日后会定期派船队来里斯本贸易。只要你们诚信合作,我们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大明好物!”
“诚信合作!一定诚信合作!”安东尼奥连忙表态,“周先生,我代表里斯本商会,邀请你参加今晚的晚宴!我要把你的到来,告诉里斯本的每一个人!”
“荣幸之至。”周显微微颔首。
人群中,一个荷兰商人挤了过来,他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名叫科尔。科尔看着那些精美的货物,眼神复杂:
“周先生,你们的货物确实很好,但价格一定很高吧?”
周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分钱一分货。我们的货物,对得起它的价格。而且,我们明人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绝不漫天要价。”
科尔噎了一下,他想起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所作所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讪讪道:“那……我也订一批瓷器和茶叶。”
“欢迎。”周显面无表情地说道,“排队登记,先到先得。”
夕阳西下时,福船的甲板上已经堆满了白银和珠宝。商人们拿着订货单,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周显站在船头,望着里斯本港的落日,心中默念:“理事长,我们没有辜负您的嘱托。大明的货物,已经在欧洲掀起了风浪。”
晚风拂过,杏黄大旗猎猎作响,在异国的土地上,飘扬出一道属于大明的独特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