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估摸着手里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已经被刚才那番“空中飞人”折腾得差不多了,这才操控藤蔓,将他缓缓放低。
刚一沾地,身上的藤蔓束缚骤然松开,楚历弘只觉得天地仍在疯狂旋转,胃里翻江倒海,那股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当众剧烈呕吐起来。
秽物混杂着屈辱的泪水,糊了他满身满脸,昂贵的锦袍污秽不堪,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此刻的他,瘫软在地,狼狈如丧家之犬,哪还有半分平日的王爷威严?
楚怀安被藤蔓捆缚着,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向来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的父亲,竟被慕容晴如同耍弄流星锤般抡在空中,最终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呕吐不止,尊严扫地。
他心中顿时被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填满,如同被冰冷的潮水淹没。
以前总听人说“越漂亮的花越有毒”,他偏不信邪,自恃身份,非要强行采摘这朵带刺的玫瑰,如今终于尝到了蚀骨灼心的苦果,却为时已晚,还将整个王府都拖入了深渊。
肃王楚历弘呕吐之后,趴在地上喘了许久粗气,才勉强缓过一丝劲儿来,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慕容晴的目光中,早已没了最初的睥睨与凛冽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惊惧、刻骨铭心的屈辱以及一丝不甘的复杂情绪。
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再次问道,这次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意味: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非要与我肃王府过不去?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慕容晴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肃王爷,您这倒打一耙、混淆黑白的本事,可真是修炼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啊!”
“麻烦您搞搞清楚,是你这宝贝儿子先像块甩不掉的、令人作呕的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地纠缠本姑娘。本姑娘明确拒绝多次,他仍自以为是、纠缠不休,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该围着他转。”
“我实在厌烦至极,才开口教训他几句,让他认清自己。结果呢?他竟恼羞成怒,直接让亲卫动手抓人!您来说说,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
“难不成在这北临郡,只许你肃王府的人横行霸道,强取豪夺,还不许别人自卫反抗了?这是哪门子的王法?是你肃王府自家定的吗?”
楚历弘被这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哑口无言,事实确是如此,是自己儿子理亏在先,行为不端。
但他旋即想到女儿灵毓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诊断为内伤,即便侥幸苏醒,往后身子也注定孱弱。
仿佛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找到了反击的底气,厉声质问道:
“好!就算安儿有错在先,行为欠妥!那我女儿灵毓呢?她一个弱质女流,何处得罪了你,你竟对她下此狠手?!害得她重伤垂危,至今昏迷不醒!
慕容晴双手一摊,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你那恶毒闺女回城时,本姑娘恰好在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她那开道的侍卫是何等嚣张跋扈?鞭子甩得呼呼作响,但凡路边百姓闪避得稍慢一步,鞭子立马就毫不留情地抽过去了!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若非本姑娘身手还算敏捷,及时避开,那带着倒刺的鞭梢说不定就落在我身上了!”
“走在我前面的一对可怜母子,就因为抱着孩子躲慢了一点,母亲被一鞭子抽倒在地,孩子也被带倒,当时那孩子就被吓傻了!而那侍卫的马蹄,眼看就要踏在那幼小的孩子身上!千钧一发!”
“本姑娘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等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妄为的做派,心中不忿,所以才略施小惩,让那个嚣张的侍卫连人带马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阻止了惨剧发生。”
她顿了顿,眼神愈发讥诮冰冷:“可你那好闺女呢?她下车后,不问青红皂白,不关心那对险些命丧马蹄下的母子,第一反应竟是要把无辜的、差点被她侍卫马蹄踩死的母子抓起来治罪!这是何等的蛮横无理,何等的恶毒心肠!”
她继续嘲讽道:“她屁本事没有,全仗着你肃王的势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她的侍卫差点抽到我,惊吓到了我,我凭什么不能仗着自己的势反击?难道只许你们肃王府放火,肆意妄为,就不许我们平民百姓点灯,自卫反抗?肃王爷,您位高权重,见识广博,您倒是给评评理,是这么个理儿吧?”
楚历弘没想到女儿回城时也撞上了这个煞星,还发生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被对方抓住了如此确凿的把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憋屈,他们肃王府今天是倒了什么血霉!怎么接连撞在这铁板之上!
慕容晴似乎觉得刺激得还不够,继续补刀,专往楚历弘最痛的地方扎:“肃王爷,不是我说你,伱这对儿女,一个心肠恶毒,视人命如儿戏;一个品行恶心,强逼民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的好典范!”
“也就是投胎技术好,侥幸生在了皇家,有层身份护着。这要是生在普通百姓家,就他们这副德行,早就因为缺德事干得太多,被人打死八百回了!还能活到今日在这里耀武扬威?”
“你……!你放肆!” 楚历弘被这番毫不留情的痛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慕容晴,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强压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抓住最后一点看似站得住脚的理由挣扎道:“可……可灵毓的侍卫并未真正抽到你!你……你却对她下如此重手!这总是你理亏!”
“哎哟喂!我的肃王千岁!” 慕容晴夸张地叹了口气,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言论,“您刚才耳朵是选择性失聪了吗?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你闺女仗着你的势欺压良善,企图滥抓无辜,我不过是学她,仗一回我自己的势,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罢了。”
“怎么,只准你们王府的人仗势欺人,横行无忌,就不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霸王条款、双标规矩,也是您肃王府独家定制的?”
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懒得再跟他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车轱辘话辩论:
“好了,本姑娘时间宝贵,没空跟你在这儿废话连篇。今天来你肃王府,本是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让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可你呢?身为王爷,不分青红皂白,一来就喊打喊杀,还‘恩赐’我一个全尸?真是好大的‘恩典’啊!”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既然你不愿给我一个交代,还如此‘大方’,那我也只好同样‘恩赐’你儿子一个全尸好了!这很公平,不是吗?”
话音未落,她手腕轻轻一抖,一道新的藤蔓瞬间射出,与原本捆着楚怀安的藤蔓巧妙地连接在一起。
随后,那合并后的藤蔓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缓缓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仿佛骨骼在哀鸣。
楚怀安顿时被勒得双眼暴突,呼吸困难,脸色由通红迅速转为骇人的青紫,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而绝望的、断断续续的求救声:“父……父王……救……救我……孩儿……不想死……啊……”
楚历弘虽然恨透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惹来这泼天大祸,但毕竟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急忙嘶声喊道:“住手!快住手!姑娘且慢!”
慕容晴冷冽如万载玄冰的目光倏地转向楚历弘,带着刺骨的寒意:
“肃王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本姑娘好心把你这不成器的儿子全须全尾地送回来,让你给个公道。你不愿意,还派出府中所有侍卫围攻于我。怎么?是觉得我年纪小,面相善,就不敢真的杀人吗?”
她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冻结,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意弥漫开来。
楚历弘看着慕容晴那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的瞳孔,心中猛地一寒,如同坠入冰窟——他毫不怀疑,这个女子是真的敢杀人!而且有足够的能力在她被阻止之前,轻易拧断他儿子的脖子!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王爷颜面、皇家尊严,强烈的恐惧和对儿子性命的担忧压倒了一切,连忙放软了姿态,几乎是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说道:
“姑娘息怒!是本王……是本王一时糊涂!昏了头!姑娘想要什么交代,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一定尽量满足!”
他终于彻底妥协了,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和侥幸。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再硬撑下去,恐怕不仅整个肃王府积攒多年的精锐要彻底折损在这里,成为全城的笑柄,他这儿子的性命,也定然保不住!
慕容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现在才想起来要交代?是不是太迟了点?”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十万两白银!精神损失费、惊吓费、动手的辛苦费,还有本姑娘宝贵的时间损失费,加起来,一共十万两!一文也不能少。否则……”
她话音未落,那缠绕在楚怀安脖颈间的藤蔓应声又毫不留情地收紧了一分!
楚怀安的求饶声变得更加凄厉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她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记住,本姑娘只要现银,实实在在的白花花银子,不要那些轻飘飘、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废纸的银票。”
“好!好!好!我给!我给!现银!就给现银!” 楚历弘听到儿子那愈发微弱的求救声,再也生不出半点讨价还价的心思,连声答应。
他立刻扭头,对着同样面如土色的管家吼道:“快去!打开库房!把所有现银都搬出来!快!快啊!”
管家吓得连滚带爬,动作前所未有的迅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内库。
不多时,便指挥着数十名强壮的仆役,抬来了整整十几口沉甸甸、需要两人合抬的大木箱,“哐当”、“哐当”地放在慕容晴面前。
箱子依次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白花花、亮闪闪的银锭,在夕阳斜照下,反射出诱人的光泽,几乎要晃花人眼。
慕容晴不动声色地展开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对每一个箱子,从上层到最底层,都进行了仔细的探查,确认下面没有以次充好、夹杂石块或者任何机关陷阱,银两成色十足,分量足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