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长假，姜柚柠提前一天带着葡萄回了家
姜家过节的气氛总是很浓。姜妈妈早早就泡好了糯米，准备了粽叶和各式馅料——海鲜的、香菇、咸蛋黄的，还有专门为姜爸爸做的、加了瑶柱和五花肉的传统咸粽。厨房里飘着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味，阳台挂着艾草和菖蒲，电视里播着龙舟赛的直播。
姜柚柠是下午到家的，姜爸爸正在客厅泡茶，见她进门，笑着招招手：“回来啦，路上堵不堵？”
“还好，错峰走的。”姜柚柠放下行李，走过去坐下。姜爸爸递给她一杯刚沏好的铁观音，茶汤金黄透亮，香气扑鼻。
“论文写完了？”姜爸爸问。
“嗯，交了，在等答辩。”
“好，好。”姜爸爸点点头，没有再追问细节。他一向如此，对子女的学业和工作给予充分信任，很少过多干涉。
姜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柠柠回来啦？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咸蛋黄粽。”
“都行，妈妈做的我都爱吃。”姜柚柠笑着回应。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粽子热气腾腾，配着清爽的凉拌黄瓜和冬瓜排骨汤
姜妈妈不停给姜柚柠夹菜，念叨着“柠柠看着还是不长肉，要多吃点。”
姜柚柠配合着夹了块肉送进嘴里，看着姜妈妈，母女俩相视一笑
姜爸爸则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工作还是继续读书。
“还没想好。”姜柚柠如实说，“导师建议我读博，但我想再考虑考虑。”
“读博好啊，”姜妈妈立刻接话，“没准家里出一个女博士。”
“也不一定。”姜爸爸比较务实，“要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兴趣，还有未来的发展方向。”
姜柚柠点点头，没有深入讨论。她心里还装着另一个更重要的议题，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饭后，母女两在花厅闲聊“你林阿姨家女儿下个月结婚，请帖都发来了。”
“是吗？这么快？”姜柚柠记得那个女孩，比她小两岁。
“是啊，听说男方是个公务员，条件不错。”姜妈妈语气里带着些许羡慕，“你林阿姨可高兴了，天天在群里发婚礼准备的照片。”
姜柚柠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戳着花枝。想起许沫，想起两人之间那些不会出现在任何婚礼请帖上的承诺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传来葡萄扑腾的声音。姜柚柠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思绪却飘得很远。
她想起之前的节假日，许沫跟着自己一起回来，姜妈妈对她很热情，夸她懂事，很是心疼对方。但那时的“好”，是建立在她只是“女儿的朋友”这个身份上的
如果知道了真实的关系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就会刺痛一下。
第二天是端午节
上午，姜柚柠跟着父母去看了龙舟赛。江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各色龙舟在江面上竞速，场面热闹非凡
她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奋力划桨的选手，忽然想起许沫跳街舞时的样子——同样专注，同样充满力量，拿出手机录了个视频发给许沫
下午回家后，姜爸爸去午睡，姜妈妈在客厅看电视剧
姜柚柠也回房间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大概三点多，起身下楼。客厅里姜妈妈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薄毯，正专注地看着一部家庭伦理剧旁边是趴在薄毯时不时咬着流苏的葡萄
电视里，女主角正在和母亲争吵，为了一个不被认可的爱情。
姜柚柠走过去，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姜妈妈看了她一眼：“醒啦？吃点水果，润润喉咙。”
“好。”姜柚柠说。她的心跳得有点快，手心微微出汗。
电视剧进入广告时间。姜妈妈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转头看她：“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姜柚柠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广告里正播着一对年轻情侣的珠宝广告，男女主角相视而笑，画面唯美。
“妈，”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干，“你说，现在的社会是不是比以前开放多了？”
姜妈妈有些莫名：“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感觉现在的人，想法都很多元。”姜柚柠状似平常讨论一样，说着自己的想法，“比如对感情的看法，就不像以前那么单一了。”
姜妈妈笑了笑：“那倒是。我们年轻那会儿，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现在的小年轻，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洒脱多了。”
“那……如果两个人很相爱，但是可能……不太符合传统的期待呢？”姜柚柠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沙发垫的边缘。
姜妈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些探究：“比如？”
“比如……”姜柚柠咽了口唾沫，“比如年龄差很多，或者……性别一样。”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电视广告结束了，正片重新开始，但姜妈妈没有调大音量。
“同性恋啊？”姜妈妈语气平静，出乎姜柚柠的意料，“这个现在确实不稀奇了。妈妈以前的工作单位就有个男同事出柜了，大家也没说什么，照常相处。”
姜柚柠的心跳更快了。她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开明。
“那你觉得……这样正常吗？”她问，声音更轻了。
“正不正常不好说，”姜妈妈拿起茶几上的橙子剥起来，边剥边说道“但存在就是合理的。人家两个人过日子，又不妨碍别人，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姜柚柠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是希望，是勇气。她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再往前走一步。
“那两个女生之间呢？……”
“妈妈还是那句话……”姜妈妈笑着说道，语气一顿道“柠柠，你似乎格外在意这个？”
这句话问出来后，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啊？有吗？没有啊！我就是好奇妈妈你的看法呀！毕竟我们没有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就纯粹问问…”姜柚柠摆了摆手，尬笑着说道
姜妈妈剥下最后一块皮，点点头道“也是，我们确实没讨论过这个话题。”又接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了，当时为了方便谈论，会起一些称号，男生跟男生的分一种，女生跟女生的分一种称呼，这样一提到这个群体就知道在说什么了……”
姜柚柠惊讶了“这么早就有了!我还以为……”
姜妈妈把橙子掰两半，一半递给姜柚柠嗔怪的看了眼自家女儿，自顾自自道“这有什么？以为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很保守，什么都没见过、听过？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
接下来母女俩聊了很多，姜柚柠听着听着卸下了心防
姜柚柠带着笑意，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如果对象是你女儿呢？”
姜妈妈一顿，慢慢转过头，看着姜柚柠，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到疑惑，到逐渐清晰
“你……什么意思？”姜妈妈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下来。
“柠柠!”姜妈妈打断她，表情变得严肃，是姜柚柠很少见的那种严肃。“你把话说清楚。”
姜柚柠的喉咙发紧“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女儿是呢？”
“那不行，我不接受!”姜妈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姜柚柠感觉心里有个地方在下雨“为什么？”但是不敢问出口，因为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语，姜柚柠不想再听到后面任何不好的话语
“打住，打住!只是假设，妈妈!不过说实话……你有点双标了。”姜柚柠插科打诨道
姜妈妈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又怕激起女儿的逆反心理，便打住了，只是点了点姜柚柠的额头“你这孩子!那能一样吗？”
“是是是，不聊了不聊了，我们看剧。”姜柚柠抱住姜妈妈的肩膀，嬉笑着蒙混过去
电视里的电视剧还在继续，女主角在哭泣，背景音乐悲情，一如姜柚柠此刻的内心
“换一部看吧，这音乐，听着心情都受影响了。”姜柚柠面上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