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1925年2月26日]
[始源林海,刃木林场]
在苏醒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为了应对即将袭来的风暴,尤恩本认为这会是紧张刺激的备战环节。
但他错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争论“建国”。
有相当一部分进入林海的人本质上是帝国中的保皇党,因女皇的血统纯正而愿意追随尤恩的军队。他们主张以“帝国正统”的名义重建帝国,所以建立出来的国家当然要用君主制。
他们认为大权自当应该还给女皇,但看在奥莱蒂娅年纪还小的份上,可以先封尤恩作为摄政王,假以时日后再行周公之事,确保皇室血脉延续。
但保皇党里面也有另一批人,他们在拥护君主制统治的时候觉得帝国的皇室在世界大战中表现实在太过难堪,于是主张“可以有君主制,但不一定非要是铂金王朝”。
简单来说,他们主张直接拥立尤恩当新帝国的皇帝。尤恩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人都麻了,果断表示拒绝。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帝国的君主制实在跟不上时代,所以应该搞开明政治改革,仿照伊芙娜共和国的体系建立希斯塔尼亚共和国。
但崇尚武力的军官并不同意,参考伊芙娜的事例,他们提出反驳,认为“伊芙娜共和国的政体就是软弱的象征,只有被击败的命运。伊芙娜共和国被希斯塔尼亚帝国击败过两次,如今希斯塔尼亚帝国成了共和国,只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落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大多同样反对君主制,也主张建立共和国——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哦,他们主张“复古”,把时间倒回两千年前,仿照古希斯塔尼亚帝国的前身,也就是古希斯塔尼亚共和国。
这些军官认为应当重建元老院的议事政体,然后让元老院的成员席位由他们这些军事贵族出任——很显然这就是为了这碟醋而包的饺子。
讨厌自由主义和左翼,又因皇室的无能而讨厌皇室的保守派军官主张建立威权主义体制,以威望最大的军官,也就是尤恩来担任首领。
他们认为,黑希斯塔尼亚帝国虽然是对立面,但其政治体制值得借鉴。他们认为应当让尤恩来担任最高领袖。
最高领袖自然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号,但称呼为“统帅”有些撞名,不如就称呼为“元首”……
尤恩果断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还有的人主张采纳罗斯诺夫联盟国的政体,左转走社会主义道路。听起来很美好,但反对派非常的多。
联盟国对芬威大公国的战争落败之后,这一派受到的质疑与日俱增,被旧的军事贵族与资产阶级打压。
还有一部分思想比较浪漫化的人,他们在观摩学习了精灵的生活后变成了“精精”,也就是“精神精灵”,建议人类仿照精灵那样与自然共处,反对工业化和城市化,恢复类似中世纪开明君主治下的田园牧歌时代,思想类似于“无政府君主主义”。
上述这群人还不是最奇葩的,甚至还有建议“各取其长”的存在,那群人的思想似乎来自伊芙娜共和国的罗斯诺夫保皇党青年一代:他们大都参加了复国军,并被革命军赶出罗斯诺夫,共和国就成了他们优先选择的流亡地。
在当地,他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移民社交圈子,这群劳保大部分都整天念叨着什么皇国荣光,不思进取。
但年轻一代却并不这么思考,进行反思以后,以卡泽别克为代表的年轻人认为过去的君主制过于腐朽,保守,顽固落后,因而被革命军击败,必须加以改革,甚至“师敌长技以制敌”,仿照革命军联盟国的模式建立一个“红色沙皇国”,推举“人民的沙皇”。
这听起来相当抽象,事实上也的确是,大部分复国军份子都觉得他们是联盟国派过来的间谍,就连伊芙娜当局政府也这么觉得。
现在,这股奇怪的风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刮进了始源林海……尤恩自然而然地予以否决。
在这意识形态的帽子市场里逛了一大圈,蓦然回首,尤恩却发现所有的政治设想在自己身上竟是如此地难堪一用。
最后,他们决定暂时不建国,仅将自己称作一支军队——“希斯塔尼亚救国军”。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们顺利占据了精灵国度的腹地,听说效仿精灵设计木制机动装甲的工作完成得也还不错,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卡琳给他送了一批资料,是关于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包括黑希斯塔尼亚帝国在另一个世界所进行的战争的简略内容,以及其所施行的政策。
在一周之内熬夜研读完这批资料之后,尤恩绝望了。
“天啊……”尤恩面部表情异常扭曲,“飞在天上的巨型战舰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我们真的能战胜这样的对手吗?”
“那个倒不用担心。制造大型飞船是耗时耗力而又没什么战争价值的行为,而且会浪费大量天金魔金属。”卡琳解释道,“浮空舰只是早期的军工尝试,现在已经都被取缔了,剩下的舰船也都被回收了。”
“那,拆出来的天金用来干啥了?”
“制造第四世代的机动装甲。”卡琳说,“差不多和拉菲尔的那台那样。”
“更糟糕了。”尤恩懊恼地捂住头,“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也没必要如此懊恼,大人。”卡琳安慰道,“对上黑希斯塔尼亚帝国,我们还是有些许优势的。而且最近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是吗?”
“是这样。”卡琳看了看备忘录,“据说米基里斯那边的研发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想要邀请您过目。”
尤恩点头同意。待到文件处理完毕,一个多小时后,他就来到了工厂里面。
“请让我向您介绍我近些天来的杰作,尤恩大人。”伊凡-米基里斯在这一天换上了一身西装——虽说是儿童款式的,但也让他看起来更加“颇具人样”了些,“虽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此刻我们已然迈过了最难的一步!”
展现在尤恩面前的,是一台奇异的棕榈色机体,覆盖着偏粉红的装甲。
其机身原料全部采取始源林海中所有的材料,最独特的是,外部装甲使用了独特的“绵云木”,平常状态柔软无比,但在受到攻击时会迅速硬化,保护机体结构。
米基里斯创意性地把绵云木嫁接到刃木之上,进一步提高其强度和柔韧性,使其可以抵挡一般的反机动装甲武器,又兼具灵敏度。
至于机动装甲引擎,米基里斯采取了精灵们的技术——白树果核充能系统。
白树是能长出紫色桃果的黑树的近亲,能够长出粉红色的桃果,但其本身不会像黑树那样在短时间内暴戾地吸取大量周围的以太能,形成暗环境,而是会缓慢吸取以太,甚至能通过光能生产以太。
白树的紫色桃果内蕴含大量以太能,这是黑树的红色桃果中没有的。
精灵们把白树的桃果汁液压榨出来,晾晒去除水分,将浓缩果汁与果核中的油脂混合在一起。军中的化工学家则又对此加以改进,向内施用加氢工序转化制成“燃料块”,让根系发动机通过抽取其中的以太能驱动机动装甲。
也就是说……现在的机动装甲改用以太燃料驱动了。
木头制作的机动装甲的一大缺陷是不耐火,这个问题米基里斯也拿不出很好的方法,但也给出了备选方案:
在让机动装甲上场作战前泡在以太能充盈的营养液中,这样不仅能让受损的部位自动生长,实现全自动化维修,大大减轻后勤压力,还能让绵云木吸取汁液,增加抗火能力,使其直到被彻底烤干后才能着火。
至于监视器系统,精灵们的原装机动装甲并没有这个系统——他们通常是直接在机动装甲上开个窗户,称作“观察窗”。
目前还只能使用改造过后的魔晶投影监视器,而魔晶监视器系统仍依赖白色魔晶矿资源,始源林海中已发现的魔晶矿资源点只有黑色魔晶,成像质量很差,这是就目前来说的一个大问题。
“高质量魔石……”尤恩又开始苦恼了起来。
“啊,元帅大人,你在这里!”希诺和奥莱蒂娅从越野车上下来,说,“我们有重大发现!”
“什么?”
“事关精灵的撤退痕迹。”希诺说,“我们一开始认为他们会像矮人那样逃到地下,但是我们错了。经过专家分析,他们是向着北方迁徙。”
“北方……”尤恩好奇地问,“北边不是海吗?”
“这就是事情的奇妙之处。经过语言学家研究精灵语——和共和国语有很高的相似度,我们发现了一个名词。”希诺说,“‘绿宝石港’。”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词语的构造与希斯塔尼亚语高度相近。”操控着奥莱蒂娅躯体的安多尔走了过来,说,“不如说,那座港湾本来就是被希斯塔尼亚人命名的。”
“你知道些什么?”
“绿宝石港就是我当年进行入侵时建造的港湾。”安多尔说,“我在得知尚有一批伊芙娜的原住民逃进了始源林海后,一度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但我发现这操作起来相当困难。所以,我决定退而求其次。”
“我决定用火攻。当时的始源林海有一棵巨大到遮天蔽日的黑树,它是绝佳的燃料。我从海岸的港市挖掘,掘出那棵黑树的根茎,然后,将其用以太之火引燃……”
“魔能引燃的大火沿着根须焚尽了巨树的每一个部位,留下巨大的空洞,形成四通八达的隧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些隧道却给了精灵们藏身之所。在一部分根须燃尽之后,他们立刻带着各种树种躲入其中——因为没有可燃之物的地带最为安全。待到上面的林海付之一炬,温度降低下来以后,他们又来到陆地,填平洞口,将种子撒播下去,促进次生演替,重建家园。”
“我在年老的时候慢慢变得开始渴求永生,于是仿照着灰王阿诺斯的方式建造魔金属城市,并加以改进出祭品制度提取高纯度魔金属。港湾和巨树根部焚烧过后遗留下来的空洞成了我绝佳的选址……一个成为埋在始源林海下方的古城。另一个,绿宝石港,则沉入海底。”
“那里埋藏着极为重要的魔金属。”安多尔神情凝重,“对位钯金的魔金属,三大上位魔金属之一,神金。”
[罗斯诺夫,菲洛斯特宅邸]
革命爆发后,菲洛斯特的日子虽然并不好过,但也还算安稳。
他的人际关系很不错,和萨斯诺夫、索留金这样的人都是朋友,图罗索夫斯基也崇拜他的战术无论是复国军还是革命军都有他的人脉。
所以,在他被联盟国特务机构调查的时候,他能被转投革命军的前同事捞出来,从而幸免于难。再加上其态度积极,甚至愿意让出自己的房子来当医院,一度被当成改造的模范代表。
对于他自己来说,世界大战战败之后,他仿佛失去了人生目标,消沉了很长时间。
或许就此安度晚年也不错……
但是……晚年?
他看着自己那副如同稚嫩的青年一般的面孔——一股莫名的生命活力在他的体内脉冲着、沸腾着,他能够察觉到就是这种活力让自己青春永驻。
他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似乎自己的寿命和生长周期都远超凡人,这个年龄,对他来说甚至没过青春期。
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同。亲友、爱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老去,他却无能为力。
自己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去做些什么,他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而就在今天,一封信被密探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索留金冒着极大风险,委托自己最为忠实的几个部下从被黑希斯塔尼亚帝国架空的南部复国军本部拼死送出来的一份密函:
致亲爱的费奥多尔-康斯坦丁诺维奇,菲洛斯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意味着我已经无法肩负保护我们伟大祖国的重任。
我在此要向我的祖国母亲忏悔,我在过去的岁月里竟将精力用于屠杀自己的同胞。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大敌已然降临,他们正在酝酿一个恐怖、邪恶的计划,罗斯诺夫人必须团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