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说完,现场一片寂静。
章旷面带怒火,“堵大人,肃王身份虽重,但陛下任命他总督陕西、山西、河南、四川四省,湖广可不在其管辖范围,恐怕无权免去督宪大人吧。
况且督宪大人为陛下亲封的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定兴伯,属超品,没有陛下的命令,谁能削督宪大人职权?”
何腾蛟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是认可章旷所说。
“虽然降为陕西巡抚,但东阁大学士、定兴伯等职衔爵位可没有取消,只是削去了湖广总督之职。”
“就算如此,肃王殿下恐怕也没这个权利吧?”
堵胤锡点点头,“肃王殿下自然没有这个权利,但这是王部堂同意的。”
“王部堂?”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王应熊,奉陛下之命总督川、湖、云、贵军务。”
何腾蛟脸色难看,“就算是王大学士,也没有权力这么做,陛下可没有将四省官员任命交给他。想处理本官,除了陛下其余人都不行。”
堵胤锡也没反驳,确实是这么说没错,堂堂一品大员,除了皇帝其余人确实没有处理的资格。
“督宪大人,王部堂说了,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接他另一个命令吧,将手中军队全部交给总兵官傅友德统帅,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何腾蛟脸色黑的可怕,确实,王应熊名义上总督川、湖、云、贵军务,湖广军队自然也在其调动范围,现在让他将军队交出来,勉强也说的过去。
但他真要拒绝,也没问题,毕竟他也是湖广总督,职衔不差王应熊。
如果是以往,他鸟都不鸟王应熊,可现在不一样,城外上万精锐军队正虎视眈眈。
看着何腾蛟阴晴不定的神色,堵胤锡叹了口气,“督宪大人,咱们单独谈谈?”
何腾蛟点点头,然后与堵胤锡朝城内走去,并且挥退了想跟上来的章旷等人。
从城门离开瓮城,寻了一处无人的民房,何腾蛟带头走了进去。
让人守住院子后,何腾蛟看向堵胤锡,“说说吧,想谈什么?”
“福建的消息想必督宪大人听说了吧?”
何腾蛟点点头,“没错,可是那都是商人带来的,具体消息还没传来,恐为误传。”
堵胤锡叹了口气,“督宪大人,下官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这消息是真的。”
初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堵胤锡还有些难以接受,虽然下定决心投向肃王,可隆武帝到底是大明正统的皇帝啊,身为忠臣,他岂能不伤心?
“不可能。”
“确实是真的,肃王殿下有支特殊的锦衣卫想必督宪大人也知道,这消息就是福建那边锦衣卫发回来的,且经过数次确认。”
何腾蛟先是惊得起身,然后又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他之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在自己派去的人回来前,心中还抱有侥幸的想法。
可现在得到堵胤锡确认,那点侥幸全没了。
他没觉得堵胤哐他,这种大事没人敢胡说。
而且肃王手下那支锦衣卫他也知道,与他了解的锦衣卫不尽相同,而是专司情报之事。甚至长沙都有锦衣卫,还是光明正大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他都没敢动。
之前福建那边还有人拿这点弹劾肃王逾制,毕竟锦衣卫是帝王之属,只是最终却是不了了之。
“陛下真的没了?”
“是。”
“那肃王现在是什么意思,抢占地方,为那个位置做准备?”
堵胤锡摇摇头,“肃王具体什么意思下官也不清楚,不过襄阳的谭纶说了些话,也不用瞒着你。
现在除了肃王治下,还属于大明的就只剩广东、广西、云南三省,云南内乱,倒是不用管。可广东、广西不同。
现在陛下殉难,难免这里的人因为那个位置闹出乱子,给了东虏机会,毕竟福建、江西东虏大军正在虎视眈眈。
为保两广安稳,殿下要遣大军震慑一些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湖广是殿下志在必得之地。”
何腾蛟苦笑,“所以本官就被他拿来开刀了?”
堵胤锡没接此话,而是问道,“督宪大人,当下陛下殉难,宝位空缺,你觉得谁登位最合适?”
这个问题自从得到福建消息后,私底下何腾蛟还真想过,“以礼法来说,桂王当为最佳人员,如果现唐王朱聿鐭还活着,勉强也可以。
当然要论实力的话,恐怕非肃王莫属,如果其余人得不到肃王支持就登基,恐怕那位置也坐不稳。
不过恐怕在你堵胤锡看来,这位置非肃王莫属。”
堵胤锡也没反驳,“当今天下,山河倾覆,鞑虏入寇,即将再现前元的腥檀之世,为此之际,自然选择最有能力光复河山之人。
现遍观尚存宗室,除了肃王殿下,还有其余人有这个能力吗?
所谓礼法,在这乱世一文不值,去年唐王登基时桂王尚存,难道就符合礼法吗?
只要是太祖苗裔就可,能力才是最重的。”
何腾蛟冷笑,“只是以他肃王之前的作风,恐怕天下没几个人会同意。”
“不同意,真当几十万大军是摆设?”
“这么说,肃王殿下打算以武力压服天下了?”
堵胤锡反问道,“难道不可吗?这种乱世,本就是靠武力说话啊。之前面见肃王殿下的时候,他说最喜欢一句诗,督宪大人想听听吗?”
“哦,说来听听。”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何腾蛟愣了片刻,“太祖这首诗,确实与肃王殿下相配,只是血腥气是否重了些?”
“这种乱世,血腥气不重一点怎么能成事。
遍数历代帝王,平秦末乱世的高祖刘邦、再复汉室的光武帝刘秀、荡平天下的太宗李世民、终结五代祸事的宋太祖赵匡胤、再复汉家河山的本朝太祖,哪个不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
何腾蛟长叹一声,“你说的也是啊,恐怕也就我等庸人还在纠结这些,只是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遗臭万年?”
堵胤锡冷笑,“殿下说过,当他的宝剑沾满鲜血后,这天下就轮不到那些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