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将剩余的大半神魂之力,孤注一掷地灌注进断剑之中,对着前方那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空间壁垒,狠狠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仿佛能切开混沌的灰线,自断剑尖端一闪而逝。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传来。
那笼罩方圆数十里、连幻灵步都能冻结的骨域禁锢,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硬生生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裂缝虽小,却意味着完整的领域被打破了一丝缺口!
“就是现在!”
徐阳眼中神光爆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超级幻灵步全力催动!
“嗖——!”
他的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了十里之外!因为这里的地形是洞窟,限制了自己这施法的路程,但也彻底脱离了那骨域禁锢的核心范围!
“什么?你竟然能破开本尊的骨域?你法宝还真不少,都是本座的了!” 后方,传来大妖又惊又怒的咆哮。
徐阳头也不回,感受着重新恢复顺畅的空间,心中稍定。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摆脱,那大妖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能抗衡那大妖的东西!徐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神物虽强,但消耗的是他的神魂之力和神物本源,而对方是实打实的妖仙后期,妖力浑厚,耗也能耗死他!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阴森恐怖的骨窟环境,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
然而,他刚刚凭借断剑破开空间,瞬移出不过几十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
“嗡!”
他身后的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剧烈荡漾!
下一刻,那庞大如山、覆盖着漆黑骨甲的妖影,竟如同瞬移一般,毫无征兆地直接出现在了徐阳身后不足百丈之处!其猩红的竖瞳中燃烧着被戏弄的滔天怒火!
“骨影遁!在本尊的领地内,你以为靠这点空间伎俩就能逃脱吗?天真!”
这妖仙竟然掌握着在其骨域影响范围内,近乎短距离瞬移的恐怖天赋神通!徐阳刚刚拉开的距离,在对方看来,不过是一个踏步便可跨越!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再次将徐阳牢牢锁定!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妖力正在那大妖口中急速凝聚,显然不打算再给徐任何喘息之机!
“糟了!” 徐阳刚松了半口气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妖物的难缠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眼看那大妖口中的毁灭性能量即将喷薄而出,自己似乎已避无可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蕴含着至高秩序与法则波动的气息,猛地从徐阳神魂乾坤如意手镯中自主爆发!
下一刻,一张看似古朴、由不知名木材打造,上面纵横交错着经纬线的棋盘,以及一枚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棋子,自行飞出,悬浮在徐阳身前!
棋盘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丈许方圆,其上经纬线条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朦胧的清辉。那枚黑棋子则稳稳落在棋盘“天元”之位,微微一震!
刹那间——
以棋盘为中心,一个无形的、笼罩了徐阳和那庞大妖仙的领域骤然展开!
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褪色!无论是惨白的骨山、漆黑的妖气,还是徐阳的紫袍、妖仙的骨甲,所有色彩尽数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剩下纯粹黑与白的世界!
天空是虚无的白,大地是沉寂的黑。徐阳和那妖仙,仿佛化作了这黑白棋盘上的两颗棋子,置身于一个由最本源法则构成的意境空间之中!
那大妖口中凝聚的恐怖妖力,在这纯粹的法则意境压迫下,竟如同被冻结了一般,骤然停滞、消散!它那庞大的身躯也被无形的规则之力束缚,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猩红的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与茫然!
“这……这是……天地棋局?怎么可能有这个玩意,不是毁灭了吗?” 它似乎认出了这意境的来历,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徐阳也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现实,置身于一个只有规则存在的抽象世界。他无法动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黑白意境正在试图演化某种无上的阵法,一种足以制定规则、划分阴阳、审判众生的至高阵法!
然而,这意境虽然浩瀚磅礴,却总给人一种残缺之感。仿佛缺少了至关重要的另一极,无法达到完美的平衡与圆融。
“是了!黑棋在此,却缺了对应的白棋!阴阳失衡,阵法不全!” 徐阳瞬间明悟。
果然,那黑白世界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束缚着妖仙的力量也在迅速减弱!
“吼!原来是残缺的!给本尊破!” 大妖也察觉到了这意境的缺陷,怒吼一声,周身妖力如同火山爆发,疯狂冲击着这摇摇欲坠的法则空间!
“咔嚓……咔嚓……”
如同镜面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黑白世界迅速崩塌、消散!
现实世界的色彩重新回归,阴森的骨窟景象再次浮现。
那棋盘与黑棋子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清辉瞬间黯淡,体型急速缩小,最终化作两道流光,“嗖”地一下,没入了徐阳的神魂手镯内。
意境阻敌,失败了。
但也为徐阳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不到一息的喘息之机!
而此刻,那脱困的妖仙,怒火已然滔天!接连被戏弄,它彻底失去了耐心!
“蝼蚁!本尊要将你……碎尸万段!!”
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杀意,它再次猛扑而来!这一次,攻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致命!
轰!!!
青铜铃铛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悲鸣,音波试图扭曲空间却如泥牛入海;心灯光芒剧烈摇曳,温暖的光晕被压缩到极限;乾坤镯清辉爆闪,空间屏障寸寸碎裂;神魂盔甲暗金符文疯狂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混沌葫芦倾泻出的混沌气也被那纯粹的毁灭力量强行逼回!
“噗——!”
尽管诸般神物拼死抵挡,卸去了绝大部分威力,但那渗透进来的、一丝最精纯的死亡法则之力,依旧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贯入了徐阳那具凡俗的骷髅身躯!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咔嚓”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骷髅架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坚硬的骨壁之上,然后软软滑落在地。
动不了了。
彻骨的冰冷与剧痛席卷而来。
徐阳知道,这具肉身,已经到了极限。“不行了, 再来一次,哪怕只是余波,也足以让它彻底散架、化为齑粉。”
他挣扎着召唤出了两位宝宝,用尽最后一丝对肉身的控制力,将无法融入神魂的无界图 ,塞到了因恐惧和愤怒而低吼、却依旧护在他身边的雷牙口中。
“走…快走!” 他通过灵魂链接,发出最后一道清晰而急切的指令,“别回头!去找……安全的地方!”
雪爪发出一声悲怆的狼嚎,雷牙赤红的狼眼中充满了不甘的泪水,但它们明白,留下来,连同这件圣尊珍视的宝物,都会一同毁灭。
它们深深地看了徐阳一眼,猛地转身,化作两道决绝的白光,凭借着妖仙中期的速度,朝着骨窟更深处、气息更混乱的方向亡命奔去,瞬间消失不见。
那大妖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逃走的雪狼,并未追击。它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眼前这个诡异而可恨的骷髅。
徐阳看着雪狼消失的方向,心中稍安。他艰难地,依靠着背后的骨壁,让自己瘫坐的姿势稍微“体面”一点。
然后,他心念一动。
悬浮在外的青铜铃铛、心灯、乾坤镯、混沌葫芦,以及覆盖体表的神魂盔甲,所有光华瞬间内敛,如同倦鸟归林,逐一化作流光,回归了他神魂深处,只留下那具破损严重、布满裂痕的紫袍骷髅,暴露在妖仙大妖那冰冷的目光之下。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
大妖缓缓走近,庞大的阴影将徐阳完全笼罩。它猩红的竖瞳带着一丝戏谑和探究,俯视着这具终于不再“闪烁”的骷髅。
“不跑了?不亮出你那些古怪的玩意儿了?” 大妖的声音带着讽刺,“看来,你这乌龟壳,也有极限。”
徐阳抬起骷髅头,深陷的眼窝中,两点神光虽然黯淡,却异常平静。
他用那沙哑干涩的破锣嗓子,缓缓开口,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超脱的淡然:
“跑不动了……也……打不过你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很强。这片骨域……是你的道场。”
大妖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些,不觉太晚了吗?为你屠戮本尊子民,付出代价吧!”
徐阳的骷髅下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笑,却又发不出笑声:“代价……呵呵……一具……破骨头架子……而已。”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庞大的妖物,看向了未知的远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低声喃喃,像是在对妖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只是……可惜了……还没找到……那根骨头……还没……来得及……跟她……道个别……”
话音渐渐低沉,最终归于寂然。
.........
大华皇宫深处,夜深。
已显老态的太上皇后叶得灵,正于凤榻安寝。岁月在她曾是小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了痕迹,那飞扬的英气也化作了眉宇间沉淀的沉稳与偶尔流露的、深藏功与名的疲惫。然而今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忽然,一阵毫无来由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烈悸动,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呃!” 她猛地惊醒,瞬间坐直了身体,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前的寝衣,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那种感觉,并非病痛,而是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与她灵魂相连的羁绊,正在亿万丈深渊之下,悄然碎裂,永坠黑暗,与她飞速剥离!
寝宫内,守夜的宫灯烛火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曳起来,将墙壁上的光影拉扯得扭曲、诡谲,仿佛有看不见的存在正涉足这片本应祥和的禁地。
光影扭曲的极致处,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位身着玄色袍服、面容模糊不清、周身散发着不容错辨的幽冥气息的身影——阴司使者。他的存在,让温暖的寝宫瞬间变得如同冰窖。
而更让叶得灵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阴司使者身旁,一道虚幻却无比熟悉的少年神魂,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不是晚年骷髅的模样,也不是中年帝王的威仪,而是……而是他们初遇不久,在黑风山脉,在太灵泉边,那个让她第一眼就怦然心动、意气风发又带着些许孤冷的少年郎!是徐阳最本源的神魂样貌!
“陛……陛下?!” 叶得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捂住嘴,滚烫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汹涌而下。
她不是无知妇人,她是曾纵横沙场的狼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如何不明白,阴司现,神魂离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阿阳……她那个说要陪她看尽山河、最后却食言先走的夫君……这次,是真的……彻底离开了。连魂魄,都要被带走了。
徐阳的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最终,他只是化作一声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悠长而沉重的轻叹。他对着那默许他片刻停留的阴司使者微微颔示谢意,然后,他挣脱了那虚幻的锁链,向前一步。
在叶得灵模糊的泪眼中,她看到她的少年郎,她的君王,对着她,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躬身,抱拳,行了一个庄重无比、承载了他一生情义与歉疚的告别礼。
“得灵……”他的声音带着穿透阴阳的疲惫与温柔,
“朕……此生纵横炎黄大陆,快意恩仇,创立不世基业,得你与玉兰相伴,更有孩儿们承欢膝下……已然无憾。”
他微微抬头,目光仿佛穿越宫墙,看到了他们共同守护的大好河山,“唯……对你有愧。曾说陪你归隐山林,看雪景看星澜,终究……是朕食言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充满了不舍与嘱托:“这万里江山,是我们的心血……还有我们的孩儿们……往后,就要辛苦你……多看顾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永恒的灵魂深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如同山岳:
“别为我难过……我的爱人。你……要好好的……保重……”
话音落下,不等叶得灵发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挽留,阴司使者手中的幽冥锁链再次浮现,带着不容抗拒的轮回之力,轻轻一带——
徐阳的神魂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也一并带走。随即,他的身影便随着那玄袍阴司,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寝宫的黑暗深处,再无痕迹。
只有那摇曳的烛火渐渐恢复了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不——!阿阳!!”
叶得灵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与无尽悲恸的哭喊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这死寂的深宫夜空中凄厉地回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