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抱着阿烬刚迈出一步,地面突然震了一下。他猛地停下,背脊绷紧,耳朵捕捉到高空传来的破风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不像常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一团黑影正从云层中俯冲而下,裹着腥风血雾,直扑碑林中央。月光被遮住一半,那人停在十丈高空,黑袍猎猎,眉心一道暗红邪纹若隐若现。
陈无戈没等他出手,转身就跑。左臂旧疤还在发烫,但此刻顾不上痛。他把阿烬往上托了托,让她趴稳,脚下发力,贴着地面疾行。
《星陨步》第一重踏出,身形一闪,掠过三块残碑。第二重再起,脚尖点地,像离弦的箭斜插进密林边缘。第三重连踏,身后留下三道虚影,几乎同时碎裂。
就在他跃出碑林的瞬间,头顶传来一声冷哼。
“逃?”
剑光从天而降。
一道银白刀气劈开空气,擦着陈无戈右肩划过。他感到皮肤一凉,血立刻渗了出来。可更可怕的是后面的动静——轰!轰!轰!连续十声巨响,十棵碗口粗的古树应声断裂,木屑炸开,像雨一样洒落。
陈无戈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剑气余波,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他咬牙提速,双脚交替踩地,每一步都用尽全力。
树林越来越密,枝叶交错挡住视线。他靠着记忆判断方向,朝着东南方奔去。那边有一片荒村,程虎提过,那里有废弃的屋子可以藏身。
阿烬在他背上动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瞳孔先是金色,随后慢慢变回黑色。她看到头顶飞速后退的树枝,听到远处追兵的脚步声,手指立刻抓紧了陈无戈的衣服。
“怕……”她的声音很小,带着颤。
陈无戈脚步没停,只低声说:“别怕,爹在。”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女儿”,也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爹”。话出口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呼吸。
他不能乱。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继续往前冲,穿过一片荆棘丛,手臂被划出几道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体内的灵气顺着《逆血斩》的路线循环,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新的力量,但也让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功法伤身,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身后又是一声破空。
那名七宗高手已经落地,手持长剑,一步步走来。他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颤。黑袍翻动间,血腥味越来越浓。
陈无戈不敢停留。他冲出树林,眼前出现一条干涸的河床。他跳下去,在石缝间穿行。河水早没了,只剩乱石和沙土。他利用地形遮挡身形,尽量减少暴露。
可对方是化神境。
修为差距太大。
哪怕他觉醒了《逆血斩》,哪怕他掌握了《星陨步》,在这种级别的追击面前,也只是勉强保命。
他必须找到掩体。
必须停下来喘口气。
他抬头望向前方,隐约看见一座倒塌半边的庙宇轮廓。屋顶塌了一角,墙皮剥落,门框歪斜,但结构还算完整。
那是破庙。
他曾听老镇长说过,这庙以前供的是战神,后来香火断了,没人再来。
现在,它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加快脚步,冲上河岸,绕过一片枯树林,终于抵达破庙外。他靠在墙边,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阿烬的脸贴在他背上,体温有点高。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算烫。火纹也没亮起来,这是好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树林安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破风声。
但他知道那人没走。
那种压迫感一直压在背上,像一块随时会砸下来的石头。
他轻轻把阿烬放下,让她靠在墙角。她闭着眼,呼吸浅但平稳。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撕成条,缠住右肩的伤口。血还在渗,但他已经麻木了。
他站起身,走到庙门口,盯着外面的夜色。
风吹过荒地,卷起一些灰土。远处的碑林在月光下像一群沉默的巨人。他记得自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带着刚觉醒的《逆血斩》,背着昏睡的阿烬。
现在他们活下来了。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他握紧了背后的断刀。刀身还带着温热,血纹清晰可见。刚才那一记《星陨步》让他消耗极大,左臂疤痕已经开始渗血,但他还能动。
只要还能动,就能保护她。
他退回墙边,蹲下身,检查阿烬的状态。她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做了梦。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很凉。
他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重新站起,走向庙内深处。
这庙比想象中大一点。正殿塌了一半,供桌倒在地上,香炉翻了,灰撒了一地。角落里堆着些破布和烂木头,可能是流浪汉留下的。
他把这些杂物拖到门口,垒成一道简易屏障。又找了根结实的木棍,横在门槛下,防止门被轻易推开。
做完这些,他回到阿烬身边,坐下,背靠着墙。
他闭上眼,想调息一会儿。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踩在土上,而是踩在碎石上。
一步。
停。
再一步。
陈无戈睁开眼,右手缓缓移向刀柄。
他没有动。
也没有出声。
外面的人停在庙门前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不动。
风吹过,带起一阵尘土。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以为躲进去,我就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