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居内,烛火摇曳,将孤狼孤寂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静立窗边,目光穿透疏朗竹影,感知着这座庭院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领路的李执事早已退去,礼节周全,却更衬得这方天地的静谧不同寻常。
这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引而不发的死寂。
约莫一炷香后,窗外竹叶摩挲的沙沙声里,混入了几不可闻的、足尖点地的微响。
来了。
孤狼眼神未变,周身气息却瞬间收敛至虚无,如同融入夜色的磐石。
“嗖!嗖!嗖!”
三道黑影破窗而入,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手中窄刃短剑泛起幽蓝寒光,直取孤狼背心、后脑、腰眼!
没有呐喊,没有警告,只有最纯粹的杀人意图。
就在剑尖及体的刹那,孤狼动了!
身形如鬼魅般诡异一扭,间不容发地避开两剑,同时饮血刀半展出鞘,暗红刀锋向上反撩!
“锵!”火星迸射,架住刺向腰眼的一剑,凝练内力震得偷袭者手臂发麻。
另两人一击落空,剑光再闪,分袭双肋。
孤狼借力旋身,饮血刀完全出鞘,划出一道凄艳圆弧!
“嗤!嗤!”血光乍现。
一人断臂,一人封喉,瞬间毙命。
那被震退者眼中闪过决绝,合身扑上,意图同归于尽。
孤狼刀势不变,由扫转刺,后发先至!
“噗!”
饮血刀精准刺入心窝,透背而出。
刺客倒地,眼神迅速黯淡。
不过呼吸之间,三名杀手已成亡魂,浓重血腥气弥漫开来。
孤狼收刀归鞘,动作平稳。他俯身检查,尸体干净,无任何标识,兵刃淬毒亦非独家。
干净,利落,像是被精心抹去来历的影子。
他依旧立于窗边,如同等待猎物的孤狼,亦或是他人眼中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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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小筑内,烛火将沈千山的身影投在窗棂上,带着几分沉重。
“父亲,”沈星魂语速急促,带着一路风尘与惊悸,“我与孤狼在葬剑渊下不仅找到生机,更在一线天外,亲眼目睹山河社稷图被狼王夺走!”
沈千山霍然转身,目光如电:“你亲眼所见?确定是狼王?”
“千真万确!”
沈星魂斩钉截铁,“当时他与千面狐玉玲珑内讧,亲手格杀玉玲珑,将图夺入手中!”
“此事孤狼亦在场,可为佐证!狼王构陷孤狼,乃是一石二鸟,既得宝图,又让我天机阁内乱!”
她接着将归途遇伏、迷踪林雾隐卫截杀、以及南宫望方才阻拦之事尽数道出,最后取出那装有“云梦泽”残屑的锦囊:
“父亲,南宫叔叔麾下雾隐卫截杀于内,其嗜好之烟丝出现在外派杀手身上,种种迹象,不得不疑!”
沈千山接过锦囊,捻动那金黄烟丝,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
他踱步至案前,沉默片刻,方才沉声道:“星魂,你带回的消息至关重要。”
“山河社稷图确定在狼王手中,便能洗刷孤狼部分嫌疑,亦将矛头直指外部。”
“但正因如此,阁内暗桩才更显危险。”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南宫望的解释,是雾隐卫接到密报,防范外敌潜入,手下人行事过当。”
“至于这‘云梦泽’……他大可推脱是赏赐下属,或被贼人窃取。”
“没有他与狼王直接勾结的铁证,仅凭这些,动不了他这位根基深厚的外事长老。”
“难道就任由他……”沈星魂心有不甘。
“非是任由。”沈千山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是引蛇出洞。狼王得图,必有后续动作。”
“内奸与其勾结,目的绝非仅仅构陷一个孤狼那般简单。他们必定还有更大图谋。”
此刻揭破,只会让其隐匿更深。”
他走到沈星魂面前,目光深邃:“星魂,你记住,此刻阁内,可信之人不多。”
“孤狼是一步险棋,亦是一步奇棋。狼王欲借我之手除他,我偏要留着他,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那孤狼此刻在竹韵居,岂非危如累卵?”沈星魂担忧道。
“险地亦是磨刀石。”
沈千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若他连今夜都熬不过,也不配做破局之刃。”
“南宫望将他安置在那里,试探也好,灭口也罢,我们静观其变。”
“你暂且不要与他接触,一切,待明日再议。”
沈星魂知道父亲已有决断,虽心系孤狼安危,也只能压下焦虑,躬身道:“是,女儿明白。”
她退出听风小筑,回望那灯火通明的阁楼,又看向竹韵居方向,夜色浓稠如墨,仿佛吞噬了一切声息。
竹韵居内,孤狼依旧静立,脚下是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远更的梆子声,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杀意。
他知道,这一夜,还很长。
(第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