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灯心中了然,她搬了个新的摇椅到一旁,躺了进去,手中拿着一块儿糟糕边吃边问:“我也瞧了那些缠足男子,也很是不错,只当一日男宠太可惜了……”
这话一出口,佛娘似乎已经受不住,无语加震惊的神情投注在竹灯身上:“竹娘子,我以为你知道的比我多,没想到你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竹灯把沾在手心的糟糕渣嘬掉,真香啊,早知道多买几块儿了。
注意到佛娘还在看着自己,竹灯耸耸肩:“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我常年住在村子里,不怎么接触镇子上的事情。”
这倒是事,那竹灯就是边缘型恶人了。
竹灯还不知道自己在佛娘心中的恶人排行榜上掉下去几名。
竹灯不知道的事,自己前脚走出村子,后脚佛娘就溜到了扶青家中,同那些留在家里的村民见了面,继续敲定不足半月后的复仇计划。
对于他们来说,所有人都是手无寸铁,常年成为饥民没什么力气的虚弱人员,手中没有合适的反抗武器,无法与那些拿着长刀长枪的侍从进行斗争。
因此,镇子上的人提供了关键的步骤,药铺老板准备迷药,再经由乡长府邸的下人和花海楼的姑娘带到相应的后厨。
他们则趁机在内里的接应下乔装混入。
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当然,这只是一个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初步计划,他们还需要不断排演,找出不足加以改正。
在彻底的复仇冲锋号角响起之前,竹灯都将不慌不忙。
毕竟真相很快就会揭晓。
但事情永远都不会那么顺利,竹灯在第二日清晨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翌日清晨,天不过蒙蒙亮,仇医便又带着人马来到了竹灯家门前。
竹灯揉搓着自己粗糙的面颊,不情愿地迅速换好衣服,带着预制的微笑出门迎接。
又他爹的什么烂事儿?
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仇医脸色也不大好,昨晚一夜的酒肉池林场面,那一堆花白的肉体此刻想来宛若粪坑中蠕动的蛆虫一般恶心。
他无言地将视线看向身后的板车。
竹灯顺着仇医的眼神看去,在看到板车的一瞬间心中一沉,这次又是哪个被她害死的?
怎么会有十几个板车长长地跟在后面。
仇医当然没有给竹灯反应的时间。
开口便是:“竹娘子,快些带路吧。去你的置骨窟。”
一路压抑无言。
等到了地方,竹灯熟练地举起火把,在另一些侍从的帮助下,这十几个人的可怖模样倒是瞧得清楚了。
她自然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的死与自己也没有关系。
但是竹灯认识这些裹着的呈现金莲绽放模样的小脚。
他们是昨日小巷弄堂那边,隔着帘子被买走的男人们。
此刻他们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痕迹,手腕处有明显的骨折,好些人的指甲中带着些许血痕,明显是反抗时抓伤了客人被折断的。
他们的下身更是惨不忍睹,但要说最恐怖的,还是要数这些人的器官,已经完全没有了。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安置好后,队伍又沉默着回到了村中,仇医微微点头便调转马头离开了。
竹灯看着人马消失在村口拐角,收回视线,踉跄着回到了屋子中,起锅烧水,将自己埋藏在木桶里。
佛娘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心中了然。
直到竹灯将自己彻底洗干净爬了出来,佛娘才拿着巾布走来,脸上笑意不减,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佛娘,其实你说一日男宠,便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下场了?”
“这些在花海楼可不是秘密呀。”佛娘坐在榻子上,长腿交叠,手指一圈圈摆弄着自己的长发。
“那他们身上的器官,为何也会一齐没了?”
“器官也没了?”佛娘实打实露出意外的表情。
竹灯点头,器官没了,为什么呢?
“哎呀,许是那些贵人喜好吃五脏六腑,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嘛。”
佛娘不知道,但佛娘会胡说八道。
竹灯知道这人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上绝靠不住,干脆自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整合起来。
首先,置骨窟里面的那些尸体,绝大部分都是镇子中的那些人。原本还好奇这么多尸体是哪里来的来着。
这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解开迷惑。甚至都不能被算作是代价。
其次,她真的很好奇那些器官究竟被弄去哪里了,刚才在洞窟里没有看得太仔细,可是胸骨上缘到下腹部的大正中纵切口,非常之利落标准,不像是上头为之。
尤其是一具尸体这样她也不会多想,可那么多具尸体,都是同一个模样,丢失了肝脏器官,她还没来得及看眼睛,或许眼睛也有问题。
偏偏自己的价值是个编外人员,无足轻重的,专门干‘见不得人’的活的存在。
哎,想要混进乡长府都没办法。
上次造神之行,怕不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现实的情况令人忧愁,竹灯晃了晃脑袋,闭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偏偏正是丧气的时候,竹篱外又多了个人,是旺财。
竹灯闭着眼自然没有察觉到。
只是出来倒水的佛娘看见他有些意外,于是放下手中的水盆叫醒竹灯:“竹娘子,有人来了。”
竹灯朝门口看去,发现是一脸丧气的旺财。
“这是怎么了?”竹灯晃悠着摇椅,旺财站在一旁唉声叹气,好不无奈的模样。
“竹娘子,别提了,昨夜我与赵安不是拜了神像,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门口并没有粮食出现啊。”
说完低着头抬眼看了竹灯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嗯……”竹灯晃啊晃,对于旺财的话感到些许无语。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个神,在‘大发慈悲’地为你提供粮食的情况下,看到你卖粮去赌,还要满足你的欲望。对吧。”
竹灯睁开眼,充满趣味地看着面前顺从的男人。
像,太像了,像得她分不清对方的真假,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赌鬼,竟然是反抗组织的坚定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