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羽……孟崇霄!”她伏在床边,声音带着哭腔,又爱又恨地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力道却轻得像是在抚摸,“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起来啊!你不是运筹帷幄,什么都算计好了吗?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你答应过要护我一辈子的……你说过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教他读书识字,骑马射箭……你现在躺在这里算什么?”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它,“我不准你有事!你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当年弹劾我父亲,或许有苦衷……我不逼你了,我不问了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我跟你回王府,世人怎么非议我,说我与杀父仇人相伴,我也认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了就没有了父亲。”她泣不成声,将脸颊贴在他毫无反应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肌肤。
“你不是很想知道吗?”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告诉你……我怀了我们的孩子了……你就要当父王了……”
她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泪水滴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你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们?你让他以后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孟玄羽,你混蛋……你若是敢死,我立刻就带着你的孩子改嫁,让他叫别人爹!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她语无伦次,又是威胁,又是哀求,将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无论是爱是恨,是担忧是恐惧,尽数倾泻而出。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从初见他时的惊艳,到婚后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再到得知“真相”后的心碎与挣扎……她说了许多舍不得他的话,说了许多他们未来的憧憬,也说了许多赌气的狠话。
直到她哭得累了,声音也哑了,才无力地趴伏在床沿,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喃喃道:“玄羽……求你,别丢下我……我和孩子都需要你……”
她没有看到,在她提及“孩子”二字时,孟玄羽那浓密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被她握住的手指,也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想要回应她这泣血的告白。
室内,只剩下女子低低的、绝望的啜泣声,和男子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的音律。
而房门外,隐约听到屋内哭声的沈文钦,与许铮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眼见风影心神不宁的样子,沈文钦扬了扬眉:“把你这个新郎官都扯进来了,真是有劳你了,眼下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还不快去陪你的小娇妻啊?”
风影挠了挠头:“王妃……只怕要与赵琪绝交了。”
“谁叫你摊上这么个主子?”沈文钦嘴角微扬。
许铮摇摇头:“老朽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荒唐过,孟玄羽可真不是个凡人。”
许铮从太医院告退,自请入靖王府当府医,却不知一来便接了这么重要的任务。
卫若眉伏在玄羽的臂弯里哭泣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一只手掌摩挲着。
她缓缓抬起泪眼,见到孟玄羽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秀发,她惊道:“玄羽,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眉儿,你终于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傻瓜,我没事,我骗你的。”
卫若眉接着哭道:“你都这样了,面无血色,手脚冰凉,还说是骗我的,眉儿倒宁可你是骗我的,也不想你有什么事啊。”
“眉儿,你还恨我吗?你原谅我好吗?当年写那奏折,确实是为了自保,我要不写,只怕小命难保,刚好遇上那样的机会,就……狠下心上奏了。
你要知道,我不上那奏折,也会有别的人上的,皇帝若要杀你父亲,我写与不写,都不影响他的决定。
玄羽何不利用一下那个机会博取皇帝的信任?
何况,我现在不是在弥补你与卫夫人吗?只可惜,老天已经不给玄羽弥补你们的机会了。”
孟玄羽断续的说完这些话,便闭目养神。似乎体力已经耗尽了。
“不说这些了,许太医说,若是你熬得过今晚,便是他开的药起了作用,毒素在减轻,往后慢慢调理,就能康健如初。今晚我便陪着你,你要说话我们便说话,你若累了便睡会儿,可好?”卫若眉温柔地说道。
“那岂不是要把你累坏了?”
“不会不会,今晚我要守着你好起来,玄羽,你喝水吗,我去倒给你。”卫若眉连忙道,一边慌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准备起身给他倒水。
谁知孟玄羽一只手拉住了她,说道:“不用,我想抱抱你。好多天没抱了。可以吗?”孟玄羽的脸色依然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似乎随时便要失去最后的颜色。
卫若眉眼见他的样子,已如病入膏肓,怔了一下,说道:“好,我抱抱你。”
说完俯下身子,轻轻抱住了孟玄羽。
“心悦玄羽几分了?”终于又将小娇妻抱在了怀中,孟玄羽一下子神清气爽,闻着卫若眉发际传来的清香,高兴得差点笑了出来,生怕惊着了她,只得压抑着内心的愉悦。
“很多,已经算不清了。”卫若眉哽咽着说道:“其实,眉儿是深爱夫君的,只是你的行为太难原谅了,算了,我娘说了,只要你没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两人脸贴着脸,孟玄羽在卫若眉的耳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