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的半个时辰,如同在滚油中煎熬。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窒息。风雪依旧狂暴,山谷中回荡着战马粗重的喘息、士兵们啃食冰冷干粮的咀嚼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因冻伤和疲惫而发出的痛苦呻吟。张飞如同困在笼中的暴熊,焦躁地在覆满冰霜的地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积雪凹陷,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豹眼赤红,死死盯着襄平方向,那里传来的杀伐声浪,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心尖上!
“报——!”一骑浑身浴血的哨探如同从风雪中钻出的幽灵,连滚带爬地冲到张飞面前,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调:“将军!襄平…襄平东门…快…快撑不住了!高句丽人的土龙…土龙快堆上城头了!北门公孙度像疯狗一样猛攻!赵将军…赵将军在北门亲自堵缺口!田豫将军在东门…快…快顶不住了!”
“啊——!”张飞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声音饱含着无法再压抑的狂怒、焦灼与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猛地转身,跳上刚刚勉强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战马,丈八蛇矛——玄蛇吞日矛那狰狞的矛尖,撕裂风雪,直指襄平城西那片被血火映红的天空!
“儿郎们——!上马!!”
声音如同九天炸雷,瞬间点燃了所有玄蛇骑士濒临极限的血勇!
“吼——!!!”五千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汇成一股撕裂风雪的狂澜!无需任何鼓动,求生的本能、对袍泽的牵挂、对敌人的刻骨仇恨,在死亡的威胁下化作了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力量!沉重的甲叶在起身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轰鸣!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的骑士们,用冻僵的手死死抓住缰绳,翻身跃上同样疲惫不堪却因主人意志而躁动嘶鸣的战马!
张飞不再言语,玄蛇吞日矛向前狠狠一引!双腿猛夹马腹!那匹神骏的乌骓马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尽八荒的杀意,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四蹄如雷,率先冲出了背风山谷!
“轰隆隆——!!!”
五千玄蛇重骑再次启动!这一次,不再是强行军的沉闷鼓点,而是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死亡狂飙!沉重的马蹄踏碎冻土,溅起丈高的雪浪冰渣!整个钢铁洪流的速度在绝望的催逼下,竟硬生生突破了体能的极限!风雪被这股狂暴的意志撕裂、倒卷!骑士们伏鞍催马,眼中只剩下前方那片被烽烟笼罩的修罗场!口中嗬嗬作响,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冲锋号角!大地在铁蹄下哀鸣震颤!一股裹挟着钢铁、烈焰与无尽杀意的毁灭风暴,向着襄平城西席卷而去!
襄平城外,公孙度军后阵。这里原本是攻城大军相对“安逸”的后方,负责转运伤兵、看管辎重、预备队休整。疲惫的士兵们三三两两蜷缩在简陋的避风处,麻木地听着前方传来的震天杀声,等待着轮替或者死亡的降临。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
突然!地面开始微微震颤!起初很轻微,如同远处闷雷。但很快,这震颤变得清晰而剧烈!脚下冻硬的泥土在跳动!篝火上的铁锅发出叮当乱响!
“地…地震了?”有士兵茫然抬头。
“不…不对!是骑兵!重骑兵!”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卒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惊恐地望向西方风雪弥漫的地平线!
轰隆隆隆——!!!
如同连绵不绝的滚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压过了前方城头的杀伐!压过了风雪的嘶吼!那是足以让大地臣服、让灵魂颤栗的铁蹄轰鸣!
“看…看那边!”有人指着西面,发出绝望的尖叫!
只见铅灰色的风雪天幕下,一道黑色的、无边无际的“巨墙”正以恐怖的速度从地平线上“升起”!那不是墙!是无数身披玄黑重甲、人马合一的钢铁骑士组成的毁灭洪流!他们撕裂风雪,踏碎大地,如同从九幽地狱冲出的魔神军团!沉重的马蹄践踏下,积雪和冻土混合成黑色的泥泞狂澜,向着公孙度军后阵汹涌扑来!那股扑面而来的、凝若实质的恐怖杀意和毁灭气息,瞬间冻结了所有后阵士兵的血液!
“敌…敌袭!重骑!重骑啊——!”凄厉到破音的警报终于响起,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晚了!一切都晚了!
玄蛇铁骑的锋矢阵型最前端,张飞的身影如同地狱魔神的具现!玄蛇吞日矛高高擎起,矛尖缠绕的黑色煞气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狰狞玄蛇虚影!他那炸雷般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盖压了整个战场:“燕人张翼德在此!公孙度狗贼——纳命来——!!!”
声浪所及,公孙度后阵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耳鼻溢血,肝胆俱裂!战马惊惶人立,嘶鸣不已!阵列瞬间大乱!
“玄蛇——吞日!”张飞最后四个字,如同点燃毁灭之火的咒语!玄蛇吞日矛狠狠向前一引!
“杀——!!!”
五千玄蛇重骑,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震碎寰宇的怒吼!速度在最后冲刺中再次飙升!钢铁洪流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矛,以张飞为最锋锐的矛尖,狠狠捅进了公孙度军混乱不堪的后阵!
“轰——!!!”
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响起!如同巨浪拍击礁石!不,是钢铁巨锤砸进了朽木堆!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聚集在辎重车旁、毫无防备的辅兵和伤兵!沉重的铁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而过!人体如同脆弱的布娃娃般被撞飞、踩碎!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连成一片!沉重的铁甲骑士如同高速行驶的攻城锤,撞飞了挡路的辎重车,撞垮了临时搭建的营栅!仓促组织起来、试图用长矛结阵抵挡的公孙度预备队,在玄蛇重骑狂暴的冲击力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长矛折断,盾牌碎裂,士兵被连人带盾撞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钢铁的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瞬间在混乱的后阵中犁开了一条宽达数十丈、由血肉和残骸铺就的死亡通道!
张飞一马当先!玄蛇吞日矛化作一条翻江倒海的黑色恶蛟!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矛尖所过之处,人马俱碎!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寻找目标,只需沿着那最混乱、最密集的人潮冲杀!挡在面前的,无论是惊慌失措的士兵,还是试图抵抗的军官,皆被那恐怖的矛影撕成碎片!乌骓马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狼藉的残肢断臂!他身后的玄蛇重骑紧紧跟随,如同绞肉的刀轮,将混乱的敌阵一层层剥开、碾碎!钢铁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士兵临死的惨嚎、骨骼碎裂的脆响……交织成一首地狱的死亡交响曲!
“拦住他!快拦住那个黑厮!拦住那支骑兵!”公孙度中军高台上,终于发现了后阵的惊天剧变!当看到那杆如同死亡旗帜般、在乱军中势如破竹的玄蛇吞日矛,以及矛尖下不断爆开的血雾时,公孙度刚刚因疯狂攻城而涨红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失态地跳脚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不用他喊,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卫骑队已经自发地、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嘶吼着迎向那支恐怖的黑色洪流!这支骑队装备精良,是公孙度压箱底的力量!
“来得好!”张飞眼中爆发出嗜血的狂喜!面对迎面冲来的、气势汹汹的敌骑,他不闪不避,反而催马加速!玄蛇吞日矛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尖啸,矛尖黑气暴涨,如同恶龙吐信!
“破阵——!”一声暴喝!
矛影如黑色闪电般刺出!精准无比地点在冲在最前的一名敌骑校尉的胸口!那校尉身上的精良铁甲如同纸糊般被洞穿!矛尖透背而出!张飞双臂神力爆发,竟将那校尉连同其战马,如同串糖葫芦般高高挑起!然后狠狠抡向旁边冲来的敌骑!
“砰!咔嚓!”
人马的重量加上张飞的神力,如同巨大的攻城锤!数名敌骑被砸得骨断筋折,惨叫着落马!阵型瞬间被砸出一个缺口!
张飞毫不停留,乌骓马如同黑色旋风,从缺口处狂飙突入!玄蛇吞日矛化作一片死亡的黑色光幕!劈、扫、刺、挑!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甚至数条性命!他身后的玄蛇重骑如同楔子般狠狠嵌入敌骑阵中,凭借更厚重的装甲、更狂暴的冲击力、更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展开了残酷的绞杀!重骑对冲,刀光剑影,人仰马翻!公孙度亲卫骑队的精锐,在玄蛇重骑的钢铁狂潮面前,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
张飞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军高台上那面巨大的“公孙”帅旗!以及旗下那个惊惶失措的身影!他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在敌阵中疯狂突进,所向披靡,直刺公孙度的心脏!
北门城楼之上,赵云刚刚一枪挑飞数名攀上城垛的敌兵,猛地感觉到脚下城墙的震颤!那震颤不同于攻城槌的撞击,而是来自西方,如同地脉深处传来的怒吼!紧接着,那如同惊雷炸响般的咆哮穿透了震天的杀伐声浪,清晰地传入耳中:
“燕人张翼德在此!公孙度狗贼——纳命来——!!!”
赵云浑身剧震!猛地扭头望向城西!只见风雪弥漫的战场西方,一股黑色的钢铁狂潮正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入公孙度军后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一面巨大的、狰狞的玄蛇战旗,在黑色的洪流中猎猎招展!为首那员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黑甲大将,手中长矛所指,敌阵如同沸汤泼雪般崩溃!不是张飞是谁!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力量瞬间涌遍赵云全身!他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眼神,骤然爆发出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他猛地将亮银枪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狂喜与力量化作一声响彻全城的怒吼:“援军已至——!张翼德将军破阵杀来!将士们——!杀——!!!”
这声怒吼,如同在濒临崩溃的堤坝上注入了钢铁!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焰上泼洒了猛火油!
“援军来了!是张将军!”
“玄蛇骑!是我们的玄蛇重骑!”
“杀啊!跟张将军一起杀出去!”
“报仇!杀光这些狗贼!”
城头上,早已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守军,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和怒吼!绝望被狂喜取代,疲惫被新生的力量驱散!一股前所未有的、同仇敌忾的狂暴气势,如同火山般从每一个守军士兵胸中喷发出来!他们挥舞着手中残破的兵刃,如同下山猛虎,向着攀城的敌军发起了凶猛无比的反扑!滚石檑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箭矢更加密集!甚至有人不顾生死,点燃了火油罐,嚎叫着扔向城下密集的敌群!公孙度军原本凶猛的攻势,在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的剧变下,瞬间为之一滞!城上城下,攻守之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